午後的暖陽慵懶地鋪在乾元殿的廊下,空氣中彌漫著阿縈新插的玉簪花那清冽的香氣。
沈言抱著重新睡熟的雪團,指尖無意識地梳理著它柔軟的絨毛,書攤在膝上,目光卻失焦地落在庭院裡搖曳的樹影上。
阿縈收下那支珍珠簪後,整個人都明亮了幾分,連繡花針穿梭的節奏都帶著輕快的韻律。
這份小小的溫情本該讓沈言更加放鬆,然而,隻要思緒一觸及蕭徹,那份好不容易凝聚的寧靜便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麵,瞬間漾開層層疊疊、難以平複的漣漪。
蕭徹……
那個男人近來的轉變,沈言感受得無比清晰。
帝王的愛意,似乎從最初那帶著毀滅氣息的疾風驟雨,漸漸沉澱成一種更纏綿、更“熟練”的暖流,卻也因此更令人心悸。
他不再僅僅依靠強硬或熾熱的目光宣告占有。
他會如晨起時那般,在臨去禦書房前,極其自然地俯身靠近,溫熱的吐息拂過沈言敏感的耳廓,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慵懶:“清晏,今日朕早些回來陪你用晚膳,可好?”話語是征詢的,卻蘊含著不容置疑的篤定。
他的指尖甚至會極其自然地拂過沈言額角垂落的碎發,動作輕柔得像怕驚擾了蝶翼,那短暫的觸碰卻帶著奇異的電流,讓沈言的心跳不由自主地漏掉節拍。
更讓沈言無所適從的是那些無處不在的“不經意”。
遞過一盞溫熱的茶時指尖的輕擦,並肩閱覽奏章時手臂短暫而溫暖的相貼,甚至在花園小徑上漫步時,不著痕跡地將他護在遠離風向的裡側,衣袖拂過他的手背留下若有似無的觸感……這些細微的、帶著強烈存在感的親昵,如同春日裡無聲漲起的潮水,緩慢而堅定地衝刷著他搖搖欲墜的心理堤岸。
沈言感到一種陌生的興奮。
他發現自己竟然不再像最初那樣本能地、帶著驚恐地瑟縮躲避。
當蕭徹的氣息靠近,他的身體依然會有一瞬的僵硬,但那抗拒的力道卻仿佛被什麼無形的東西消解了,最終化為一種近乎默許的靠近。
蕭徹的手指拂過他的鬢角時,他甚至會感到一絲細微的戰栗,並非全然是恐懼,混雜著一種連他自己都羞於承認的、對那溫柔力道的貪戀。這種變化讓他心驚,仿佛身體背叛了意誌,在不知不覺間習慣了那份帶著帝王威壓的溫柔。
我靠,動心了?
這念頭剛升起,就被更沉重的現實壓了下去。
他要是謝清晏該有多好!這具軀殼下是沈言的靈魂,卻背負著原主與林牧野那段剪不斷理還亂的過往。
賺錢的差事永遠錯過,為什麼到這抉擇兩難的時候就有自己的份呢,那個掌控欲深入骨髓的男人,一旦察覺他的“宸君”可能心係他人,或者更糟——發現了他靈魂的異樣……沈言不敢深想那後果。
蕭徹的“失控”,絕非簡單的暴怒,而是足以將他徹底碾碎的雷霆。
於是,他隻能維持著這份令人煎熬的沉默。
蕭徹靠近,他便斂眸垂睫,身體主動靠近不閃避,任由那強大的氣息將自己籠罩;蕭徹低語,他便抿緊唇線,假裝專注於手中的書頁或杯盞,將那曖昧的弦外之音囫圇吞下;蕭徹觸碰,他便如被定住,細微地繃緊神經,卻不再有激烈的逃避動作。
這種近乎默認的姿態,連他自己都感到一種不太一樣的行動。
“吱……”懷裡的雪團忽然動了動,小鼻子在沈言手腕上蹭了蹭,紅寶石般的眼睛滴溜溜轉著,在沈言腦海裡發出帶著濃濃八卦意味的聲音:
[哇哦!宿主!本係統檢測到你的心率剛剛又飆升了3個百分點!體溫也有輕微上升!而且……]它的小爪子戳了戳沈言的手臂,[你早上居然沒躲開蕭徹給你整理頭發的手!連僵硬的持續時間都縮短了!有情況!絕對有情況!]
沈言心頭一跳,下意識地想反駁:“胡說什麼!我那是……”
雪團根本不給他辯解的機會,興奮地在他腦海裡打滾:
[彆狡辯啦!數據不會騙人!宿主,你是不是……終於被攻略啦?決定就是蕭徹了?放棄那個還不知道在哪兒的林牧野了?]它的語氣充滿“果然如此”的得意,[這就對了嘛!你看蕭徹,長得夠俊吧?權勢夠大吧?對你夠上心吧?雖然醋勁兒堪比陳年老壇,但這不正說明他緊張你嘛!跟著他,絕對吃香喝辣,安全有保障!]
“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沈言在腦內低吼,臉頰卻不受控製地發燙,仿佛被雪團戳破了什麼隱秘的心思。他有些惱羞成怒,[我隻是……隻是暫時沒辦法!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這叫策略性周旋,懂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