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明珠的“解悶”邀約,成了沈言在王庭生活中一項新的、令人頭皮發麻的“日常任務”。
他每天如同上刑場般,每日午膳後準時出現在九公主的暖閣,扮演一個沉默、溫順、吃東西“斯文有趣”的啞巴擺設。
阿史那明珠似乎樂此不疲,話題依舊天馬行空,目光依舊帶著審視與玩味,偶爾逗弄一下炸毛的雪團,欣賞著沈言那副強忍不耐、如坐針氈卻又不得不隱忍的模樣。
沈言表麵維持著木訥的平靜,內心卻早已翻江倒海,煩躁不堪。更讓他難以忍受的是,這種被“觀賞”和“試探”的日子,像一麵鏡子,無比清晰地映照出他內心深處的巨大空洞——對蕭徹蝕骨銘心的思念。
因為蕭徹也會像阿史那明珠這樣總是在他身邊晃來晃去的。
夜深人靜,獨自躺在冰冷的氈毯上時,這份思念便如同藤蔓般瘋狂滋長,纏繞得他幾乎窒息。
他穿越而來,與蕭徹相處相識相知,早已習慣了那人的體溫、氣息、懷抱和無處不在的溫柔霸道。習慣了那人下朝後不顧帝王威儀,像個大型犬一樣黏上來索吻;習慣了沐浴時那人突然闖入,帶著促狹的笑意為他擦背,故意說些讓人麵紅耳赤的渾話,引他羞惱地潑水反擊;習慣了在每一個疲憊或不安的夜晚,被擁入那個堅實滾燙的懷抱,聽著沉穩的心跳安然入睡……
身體的記憶比靈魂更誠實。
這具屬於謝清晏的身體,早已習慣了蕭徹的觸碰和占有,如今曠日持久的分離,帶來的不僅是心靈的煎熬,更有一種源自本能的、難以言喻的焦渴和空虛。
沈言覺得自己像一株被強行移栽到苦寒之地的植物,離開了賴以生存的陽光和雨露,正在一點點枯萎。
他煩躁地翻了個身,將臉埋進冰冷的枕頭。
身體的躁動和心靈的孤寂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難以排解的苦悶。
他渴望蕭徹的擁抱,渴望他的親吻,渴望他滾燙的體溫驅散這北狄的嚴寒,更渴望他強硬的占有來填滿這份蝕骨的空虛。
“蕭徹……”沈言無聲地呢喃,手指緊緊攥著被角,指節泛白。這種源自身體和靈魂的雙重渴望,讓他倍感煎熬。
他隻能一遍遍告訴自己:快了,就快了!淩霄已經帶去了信號,蕭徹一定在全力部署!隻要解決了北狄內部的麻煩,幫蘇雲真正坐穩王位,他就能離開這個鬼地方,回到那個讓他魂牽夢縈的懷抱!
帶著這份近乎自我催眠的期盼和對“麻煩”的深惡痛絕,沈言再次熬過了阿史那明珠的“觀賞”時間。
今日這位公主似乎心情不錯,賞了他一小碟據說是從南方商隊帶來的、甜得發膩的蜜餞,看著他皺著眉,如同吃藥般勉強咽下去,笑得格外愉悅。
沈言幾乎是逃離般地離開了那座讓他窒息的房間。
他抱著依舊警惕的雪團,低著頭,隻想快點回到自己那方小小的、能暫時隔絕外界窺視的空間。
然而,禍不單行。
剛穿過一道連接後花園的月洞門,一個輕佻又帶著濃重酒氣的聲音斜刺裡響起:
“喲!這不是我們神女身邊那位漂亮的啞巴大人嗎?急匆匆的,這是要去哪兒啊?”
沈言腳步一頓,心頭警鈴瞬間拉響!他緩緩抬起頭,隻見十二王子阿史那鐵勒,正斜倚在月洞門旁的假山石上,手裡拎著一個精致的銀酒壺,臉頰泛著不正常的紅暈,眼神迷離卻又閃爍著一種令人極度不適的、黏膩貪婪的光,如同盯上了獵物的毒蛇,死死地鎖定在他身上。
沈言心中一沉,立刻低下頭,想裝作沒聽見,快步繞開。
“誒!彆急著走啊!”阿史那鐵勒身形一晃,竟敏捷地擋在了沈言麵前,帶著酒氣的呼吸幾乎噴到沈言臉上,那股濃烈的、混合著香料和酒精的雄性氣息讓沈言胃裡一陣翻騰。
“啞巴大人……哦,不對,”阿史那鐵勒湊得更近,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親昵和得意,“或許……我該叫你……大梁的宸君娘娘?謝清晏?”
不好!
沈言的腦袋仿佛被重錘狠狠擊中!瞬間一片空白!渾身的血液似乎在這一刻凝固,又在下一秒瘋狂地湧向四肢百骸!他猛地抬起頭,眼中是無法掩飾的震驚和駭然!阿史那鐵勒怎麼會知道?!他怎麼可能知道?!
看著沈言瞬間失色的臉和那雙因震驚而瞪大的、清澈見底的眼眸,阿史那鐵勒仿佛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他得意地笑了起來,笑聲帶著酒後的癲狂和扭曲的興奮。
“很驚訝?是不是?”他伸出手,似乎想摸沈言的臉,被沈言猛地後退一步避開。
他也不惱,反而更加興奮,舔了舔嘴唇,眼神如同淬了毒的鉤子,貪婪地在沈言臉上、身上流連,“那天在屋頂……我就覺得你這張臉美得驚心動魄,眼熟得很……後來終於想起來了!數月前大昭國宴,那個坐在蕭徹身邊、清冷如仙的宸君娘娘!就是你!哈哈哈!真沒想到啊,堂堂大昭皇帝的寵妃,竟然淪落到我們北狄,裝成一個啞巴奴隸,躲在阿史那雲珠那個賤人的裙子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