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聾的雷聲漸漸遠去,如同巨獸發泄完怒火後的喘息。
那場來得快去得更急的陣雨,仿佛隻是為了給這場驚心動魄的“定情”做個狂暴的背景板。
天空被雨水洗過,重新露出澄澈的湛藍,陽光毫無遮攔地傾瀉下來,帶著盛夏特有的、濕漉漉的灼熱感,蒸騰著峽穀裡彌漫的水汽和泥土的腥氣。
侍衛們訓練有素地清理著現場,安撫受驚的馬匹,檢查損失。
萬幸,除了被山洪卷走的那輛馬車和幾匹馱馬,人員竟奇跡般地都安然無恙,最多是滾落時磕碰了點皮外傷。
蕭徹抱著沈言,目光如鷹隼般掃過混亂的現場,確認沒有更嚴重的傷亡後,緊繃的下頜線條才微微鬆弛。
他低頭看向懷裡還在微微發抖的沈言,手臂收得更緊。
沒人知道,這份“萬幸”裡,有多少是沈言幾天前“未卜先知”般的懇求之功。
當時小家夥趴在他懷裡,神秘兮兮又帶著點小算計地說:“陛下,過幾天去行宮路上,能不能……讓雲珠姐姐和齊王殿下坐得近一點?或者……遇到點什麼事把他們倆困在一起也行?我可以用我的辦法讓他們倆……這樣他們感情升溫快!”還眨巴著大眼睛保證,“我保證不會有大危險的!就是製造點小機會嘛!”
蕭徹當時看著他那副“我是為你們老蕭家好”的狡黠模樣,又好氣又好笑。
他自然明白沈言是想儘快解決那礙眼的北狄可汗,又存了撮合自家弟弟的心思。
權衡利弊,主要是驅雲的迫切需求,加上對沈言“小預言”某種程度上的信任,畢竟這身體裡的靈魂來曆奇特,他才默許了“分開坐車”的安排,甚至潛意識裡希望真能出點“可控”的意外。
隻是沒想到,這“意外”來得如此猛烈,差點超出預期。
此刻,看著那對渾身泥濘、在眾人目光下依舊緊緊相擁、仿佛天地間隻剩彼此的“泥人”,蕭徹心中百味雜陳。
慶幸、後怕、一絲“計劃通”的得意,還有……看著自家寶貝清晏剛才被擠在兩人中間那可憐兮兮又強裝鎮定的模樣,心底那點不爽又冒了出來。
“唔……陛下,好熱……”懷裡的沈言動了動,小聲抗議。
太陽一出來,濕透的衣服貼在身上,又被蕭徹緊緊箍在懷裡,剛才的驚嚇褪去後,那黏膩悶熱的感覺就格外難以忍受。
他開始小幅度地掙紮,像隻被熱得煩躁的貓。
蕭徹垂眸,看著沈言被泥水糊得小花貓似的臉,額發濕漉漉地貼在光潔的額頭上,眉頭因為悶熱而微微蹙起,嘴唇也因為剛才的驚嚇而有些發白。
這副又狼狽又可憐的小模樣,瞬間點燃了帝王心頭那點殘餘的、混合著心疼和獨占欲的邪火。
“熱?”蕭徹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危險的意味。
他非但沒有鬆手,反而手臂猛地用力,在沈言短促的驚呼聲中,直接將他像扛麻袋一樣,頭朝下地甩上了肩頭!
“啊!蕭徹你乾嘛!該死的蕭徹你快放我下來!”沈言猝不及防,視野瞬間顛倒,隻看到帝王玄色龍袍的下擺和沾滿泥漿的靴子,又羞又急,手腳並用地撲騰起來。
蕭徹根本不理他的抗議,一手牢牢箍住他亂蹬的腿,另一隻手利落地解下自己沾了些泥點卻依舊華貴的披風,看也不看地往後一拋,正好蓋在還沉浸在二人世界、沒回過神的蕭紀和蘇雲頭上,遮住了兩人那黏糊糊的視線。
“老十七!”蕭徹揚聲,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絲“你們自便”的意味,“此地不宜久留!你留下處理善後,護送阿史那公主安全抵達行宮!”
被披風罩頭的蕭紀&蘇雲:“……”
侍衛們:“……”。
蕭徹說完,扛著還在掙紮撲騰的沈言,大步走向侍衛牽來的、一匹通體烏黑油亮的神駿戰馬。
他單手抓住馬鞍,動作利落瀟灑地翻身上馬,然後將肩上那個“泥麻袋”往馬鞍前一放,調整了一下姿勢,讓沈言側坐在自己身前。
“坐好!”蕭徹低喝一聲,強有力的手臂環過沈言的腰,將他牢牢禁錮在懷中,同時雙腿一夾馬腹,“駕!”
“唏律律!”黑駿馬長嘶一聲,四蹄翻飛,如同離弦之箭般,載著帝後二人,沿著峽穀另一條相對乾燥、通往行宮方向的岔路疾馳而去!隻留下一路飛揚的塵土和泥點。
沈言被顛得七葷八素,又被蕭徹鐵箍似的手臂勒得死死的,隻能氣鼓鼓地攥著他胸前的衣襟,臉頰被迫貼著他溫熱的胸膛,聽著那沉穩有力的心跳,感受著風馳電掣帶來的涼風撲麵,剛才的悶熱倒是緩解了不少,但心裡的憋屈更甚了!
“蕭徹!你放我下去!我要和雲珠姐姐一起走!”沈言在他懷裡悶悶地抗議。
“閉嘴!”蕭徹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帶著不容置疑的霸道和一絲咬牙切齒的醋意,“再提她,朕現在就讓你知道什麼叫真正的‘熱’!”
沈言:“……”秒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