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宮道,金黃的銀杏葉鋪了一地,踩上去沙沙作響。
沈言卻無心欣賞這美景,他手裡緊緊攥著那份燙金封皮、厚重無比的“大婚儀程奏折”,像攥著一塊燒紅的烙鐵,腳步匆匆,幾乎是跑著朝紫宸殿方向去。
心跳得又快又亂,腦子裡嗡嗡作響。
雙婚?他和蕭徹也要重新辦婚禮?開什麼玩笑!
誠然,在原世界,兩個相愛的人無論性彆,舉辦婚禮、共結連理早已不是什麼新鮮事。
他也曾在社交媒體上刷到過那些幸福洋溢的同性婚禮照片,心中也曾有過淡淡的羨慕。
但這裡是哪裡?是禮教森嚴、規矩大過天的古代!是男子為尊、傳宗接代被視為頭等大事的大昭後宮!
他雖然頂著“皇後”的名頭,但朝野上下,誰不知道他這個“皇後”是男子之身?能安安穩穩地待在蕭徹身邊,不被唾沫星子淹死,不被禦史的奏折彈劾成篩子,已經是蕭徹以鐵腕皇權強行壓製的結果了。
現在還要大張旗鼓地辦婚禮?還是和齊王娶北狄公主一起辦?這簡直是……是把他架在火上烤!是生怕彆人不知道皇帝娶了個男皇後嗎?那些頑固守舊的老臣會怎麼想?天下人會怎麼議論?會不會給蕭徹帶來麻煩?
沈言越想越慌,小臉煞白,額角都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他隻想和蕭徹安安穩穩地過日子,不想成為眾矢之的,更不想因為自己,讓蕭徹的帝王威嚴受損!
就在他心亂如麻之際,前方回廊拐角處,那道熟悉的高大身影正迎麵走來。
玄色龍袍在秋陽下流轉著深沉的光澤,正是剛下朝的蕭徹。
“清晏?”蕭徹一眼就看到沈言神色不對,腳步匆匆,手裡還攥著那本奏折。
他心頭一緊,快步上前,“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沈言看到他,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又像是被戳中了心事,眼圈瞬間就紅了。
他衝到蕭徹麵前,把那本厚厚的奏折用力塞進蕭徹懷裡,聲音帶著委屈和急切的拒絕:“蕭徹!這個婚禮!我不要辦!你趕緊取消!”
蕭徹被他這突如其來的激烈反應弄得一愣,下意識地接住奏折,深邃的眼眸鎖住沈言:“為何?禮部擬定的儀程不合心意?還是……”
“不是儀程的問題!”沈言打斷他,抬起頭,清澈的眼眸裡盛滿了憂慮和不安,聲音也帶上了顫抖,“陛下!您看看我!我是誰?我是沈言!我現在用的是謝清晏的身體,可我是個男人啊!你也是男人!兩個男人,怎麼能在天下人麵前……辦婚禮?這不是……這不是……”
他咬了咬下唇,艱難地說出那個詞:“……這不是驚世駭俗嗎?那些大臣會怎麼想?史官會怎麼寫?天下人會怎麼看您?他們會說您……說您……”後麵那些難聽的話,他實在說不出口,隻覺得心口像被堵住了一樣難受。
蕭徹靜靜聽著,看著沈言眼中那份毫不作偽的擔憂和為他著想的急切,心中那片因被拒絕而升起的些許不快瞬間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洶湧的心疼和更深的憐愛。
他伸出手,不是去接那奏折,而是溫柔卻堅定地握住了沈言微微發涼的手。
他的掌心溫熱而乾燥,帶著令人心安的力量。
“清晏,”蕭徹的聲音低沉而平穩,如同最沉穩的山嶽,一字一句,清晰地傳入沈言耳中,也敲打在他的心尖上,“看著朕的眼睛。”
沈言下意識地抬起頭,撞進蕭徹那雙深不見底、此刻卻盛滿了濃得化不開的情意和鄭重其事的眼眸裡。
“朕要娶的,從來不是什麼‘謝清晏’,更不是什麼‘皇後’之位。”蕭徹的拇指輕輕摩挲著沈言的手背,目光灼灼,仿佛要穿透他的靈魂,“朕要娶的,是你。是那個在朕熬不下去,給朕出主意在朕遇到危險時,會轉身跳下城樓隻為保護朕;是那個帶著異世奇思妙想、把朕這冷硬深宮變得溫暖鮮活的謝清晏;是那個會為一隻受傷鬆鼠落淚、會為朕下廚做炸雞翅、會為朕心疼政務操勞的沈言!”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穿透一切的力量,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
“朕娶的,是這個獨一無二的靈魂,是這個叫沈言的人,不管你是謝清晏還是沈言,與他是男是女無關,與他頂著誰的身體無關!朕心悅你,隻因為你!朕要這場婚禮,不是為了昭告天下朕有了‘皇後’,而是為了昭告天地神明、列祖列宗,昭告這大昭的萬裡河山和芸芸眾生——你,沈言,是朕蕭徹此生唯一的摯愛!是朕願意傾儘所有、攜手共度一生的人!這是朕給你的承諾,是朕欠你的儀式!”
他頓了頓,看著沈言眼中迅速積聚的淚水,語氣更加柔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至於‘宸君’之位,副後之名,不過是權宜之計,是朕用來堵住悠悠眾口的工具。在朕心裡,你從來都是朕唯一的妻,唯一的皇後!這場婚禮之後,你依舊是宸君,依舊在副後之位,但朕要天下人都知道,這個位置,隻為你一人而設!朕的後宮,朕的身邊,永遠隻會有你一人!不會有其他任何人,無論男女!”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這番如同誓言般的告白,如同驚雷,炸響在沈言耳邊,震得他靈魂都在顫抖。
所有的顧慮、所有的惶恐、所有的自我懷疑,在蕭徹這熾熱而堅定的目光和話語麵前,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他不是“謝清晏”的替身,不是政治聯姻的犧牲品,他是沈言,是被蕭徹深愛著、珍視著、願意為他挑戰世俗、對抗整個世界的沈言!
巨大的感動和洶湧的愛意瞬間淹沒了沈言,淚水終於決堤,順著臉頰滾滾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