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晏清湖畔歸來,沈言的心境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麵,表麵看似恢複了平靜,深處卻暗流湧動。
對父母的思念如同藤蔓,在夜深人靜時悄然纏繞心間,而那棵老柳樹和埋藏其下的“時間膠囊”,更像一把鑰匙,打開了他塵封已久的、關於“回家”的渴望之門。
這份渴望並未因對蕭徹的承諾而熄滅,反而在理智的壓製下,燃燒得更加隱秘而執著。
他無法忽視那棵柳樹與家鄉古柳的驚人相似,無法忽視那個穿越時空而來的鐵盒。
係統對此的緘默,更像是一種欲蓋彌彰。
這背後,必定隱藏著關於他們穿越的終極秘密,甚至可能……是一條回家的路徑!
“我不能放棄。”夜深人靜,蕭徹已然熟睡,呼吸均勻。
沈言躺在他溫暖的懷抱裡,卻毫無睡意。
他悄悄睜開眼,借著窗外透入的微弱月光,凝視著蕭徹沉睡中依舊俊美深刻的側臉。
指尖輕輕拂過他緊抿的唇線,心中充滿了愧疚與不舍。
“對不起,蕭徹,”他在心底無聲地道歉,“我隻是……想找到一條路,哪怕隻是一條能傳遞消息的路,告訴他們我很好,我在這裡……很幸福。”
這個念頭如同魔咒,驅使著他。
他必須嘗試!
輕輕挪開蕭徹環在他腰間的手臂,沈言如同最靈巧的貓,悄無聲息地滑下床榻。
他披上一件外袍,赤著腳,無聲地走到寢殿相連的、被改造成他私人書房的外間。
關緊門扉,點亮一盞小小的、光線被嚴格控製在書案範圍的琉璃燈。
昏黃的光暈下,沈言深吸一口氣,凝神靜氣。
“係統麵板,展開。”他在心中默念。
一道隻有他能看到的、半透明的藍色光幕瞬間出現在眼前。
冰冷的數據流如同瀑布般無聲滾動,構成一個龐大而複雜的虛擬世界。
這不再是簡單的任務發布和積分兌換界麵,而是他作為“管理員”或者說,被係統選中的“穿越者”所能窺見的底層架構。
沈言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而專注,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
他修長的手指在虛空中快速滑動、點擊,一行行常人無法理解的代碼如同活物般在他指尖下流淌、跳躍。
他試圖尋找任何與“時空坐標”、“節點定位”、“跨維度通訊”相關的模塊或接口。
然而,正如他所料,係統的防火牆堅固得超乎想象。
一層層加密的防護網如同銅牆鐵壁,將核心數據嚴密地封鎖起來。
他嘗試用已知的算法去解析、去碰撞,得到的反饋要麼是“權限不足”,要麼是“數據格式錯誤”,更有甚者,是一些他從未見過的、結構異常詭異的亂碼,如同扭曲的迷宮,稍有不慎,思維就會被引入歧途,甚至可能觸發未知的反製機製。
汗水很快浸濕了沈言的內衫,額角也滲出細密的汗珠。
他眉頭緊鎖,眼神卻越發專注明亮,帶著一種近乎偏執的執著。
他像是一個孤獨的探險者,在浩瀚而危險的代碼海洋中,一點點地摸索、試探、建立模型、推演路徑。
“這裡……這個冗餘循環結構似乎有異常……”
“嘗試繞過這個驗證節點,從日誌緩存區切入……”
“不對,這個跳轉指令是陷阱!差點觸發警報!”
“防火牆的核心算法……似乎借鑒了某種生物神經網絡的動態加密?需要模擬脈衝信號……”
時間在指尖與代碼的無聲交鋒中悄然流逝。
窗外的月色從西斜到漸漸淡去,東方泛起魚肚白。
沈言的臉色因精神高度集中和體力消耗而顯得有些蒼白,眼中也布滿了血絲,但那份探索的熱情和破解的欲望卻支撐著他不知疲倦。
齊王府,雲霞殿。
蘇雲同樣輾轉難眠。
白日裡沈言抱著鐵盒痛哭、最終卻又選擇將其埋下的畫麵,以及他眼中那份深藏的、對歸家的渴望,如同電影般在她腦海中反複回放。
她理解沈言。
那種對原生世界的思念,對至親下落不明的牽掛,是刻在靈魂裡的烙印。
但她更擔憂,蕭徹對沈言的占有欲和愛意有多麼強烈、多麼不容一絲雜質,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那是一個將整個靈魂都交付給沈言的帝王,他的愛霸道、純粹,也……極度脆弱。如果讓他知道,他視若珍寶、傾儘所有去愛的皇後,心底深處還在尋找離開的路,哪怕隻是“看一眼”的可能……那後果,蘇雲不敢想象。
“不行,得想辦法勸勸小言。”蘇雲煩躁地翻了個身,看著身邊沉睡的蕭紀。
蕭紀的睡顏安穩,帶著全然的信任。
蘇雲歎了口氣,輕輕撫平他微蹙的眉頭。
她不能讓沈言一時衝動,毀了他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也毀了蕭徹。
她決定明天一早就去找沈言,好好談談。
必須讓他明白,探尋未知的代價可能遠超想象,而他們現在所擁有的,是無數人夢寐以求卻無法觸及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