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溪居的日子,柴米油鹽,煙火氣十足。
沈言徹底愛上了這種“當家做主”的感覺,尤其熱衷於掌管家中“財政大權”——蕭徹的錢袋。
原因無他。
前日沈言心血來潮,跟著蕭徹和王德海去蘇城最大的菜市“體察民情”。
結果這位習慣了揮金如土的帝王,看見一個老農筐裡水靈靈的白蘿卜,覺得甚是喜人,問也不問價格,隨手就從鼓囊囊的錢袋裡摸出一塊足有二三兩的碎銀子遞了過去,嚇得那老農手足無措,連連擺手說“找不開找不開”。
最後還是沈言眼疾手快,掏出三枚銅錢付了賬,又好說歹說才把銀子塞回蕭徹手裡。
昨日更甚,買把青菜,攤主說五文,蕭徹直接給了一小塊銀角子,驚得攤主差點跪下喊“貴人”。
沈言在旁邊看得眼皮直跳,深刻認識到讓這位爺自己揣錢出門是多麼危險的事情——不是怕他吃虧,是怕他把整個菜市都“買”下來,更怕露了富被有心人盯上。
於是乎,蕭家“財政大臣”沈言同誌當機立斷,在當晚蕭徹沐浴時,果斷“收繳”了他那個沉甸甸的、裝滿金銀的錢袋,換上一個自己親手縫製、小巧玲瓏的素色布袋子。
“以後家用開支,由我掌管。”沈言晃了晃手裡沉甸甸的戰利品,一臉嚴肅,“你呢隻需負責出力即可。”
蕭徹對此毫無異議,甚至覺得沈言這副“管家婆”的小模樣格外生動有趣。
他擦著濕發,從善如流地點頭:“好,都聽你的。”
這日午後,沈言在廚房清理早上買的鮮魚,準備晚膳。
看看天色,估摸著該去買些新鮮時蔬了。
他擦乾手,走到在院中樹下看書的蕭徹身邊,將那個素色小布袋塞進他手裡,裡麵叮當作響,是數好的十五枚銅錢。
“蕭徹,勞煩跑一趟菜市,買些嫩絲瓜、毛豆角,再割半斤五花肉。”沈言交代得清清楚楚,末了還拍了拍蕭徹的肩膀,語重心長,“記住,問清價格,數好銅錢,不要再當散財童子了。”
蕭徹失笑,放下書卷,將小錢袋揣進懷裡:“遵命,管家大人。”他起身,叫上在廊下打盹的王德海,“老王,隨我去一趟。”
王德海連忙應聲跟上。
兩人出了枕溪居,沿著青石板路,朝離得不遠的菜市走去。
菜市正是熱鬨的時候,吆喝聲、討價還價聲此起彼伏。
蕭徹牢記“管家大人”的叮囑,在一個菜攤前仔細問了絲瓜和毛豆的價格,又去肉案割了半斤上好的五花肉,十五文錢花得精打細算,一文不多,一文不少。
王德海提著菜籃子跟在後麵,看著自家陛下認真數銅錢的樣子,憋笑憋得辛苦。
買好東西,兩人正準備打道回府。
剛走到菜市口連接玉帶河的青石橋邊,就聽見前麵傳來一陣驚慌失措的尖叫和喧嘩!
“有人落水了!”“快救人啊!”“是個姑娘!誰會水啊!”
隻見橋下的河水中,一個穿著淺碧色衣裙的身影正在掙紮撲騰,水花四濺,顯然水性不佳,眼看就要沉下去。
岸邊圍了不少人,指指點點,焦急呼喊,卻無人敢下水。
一來水流有些急,二來那落水的是個年輕女子,眾目睽睽之下,貿然下水救人,恐惹來非議。
蕭徹眉頭一皺,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將手中的肉和菜往王德海懷裡一塞,同時低喝一聲:“拿著!”話音未落,人已如離弦之箭般衝到橋邊,縱身一躍,“噗通”一聲紮進了冰冷的河水中!
他水性極好,動作迅捷有力,幾下便遊到那女子身邊。
那女子已嗆了水,意識模糊,胡亂掙紮。
蕭徹避開她的抓撓,從背後托住她的腋下,穩住她的身體,帶著她奮力向岸邊遊去。
岸上眾人見有人下水救人,紛紛鬆了口氣,七手八腳地幫忙。很快,蕭徹便將那女子拖上了岸。
女子渾身濕透,雙目緊閉,已然昏迷。
“阿秀!我的阿秀啊!”就在這時,一個穿著體麵、像是富商模樣的中年男人帶著兩個家丁模樣的人哭喊著撥開人群衝了過來,撲到昏迷的女子身邊,又是掐人中又是呼喚。
蕭徹渾身濕透,水珠順著額發往下滴,他喘了口氣,正欲起身離開。
那富商卻猛地抬起頭,一把抓住了蕭徹濕漉漉的衣袖,臉上悲憤交加,指著蕭徹大聲嚷嚷:“是你!是你把我女兒推下水的!光天化日,輕薄不成,竟敢謀害人命!來人啊!把他給我抓住!”
那兩個家丁聞言就要上前扭住蕭徹!
“放肆!”王德海又驚又怒,提著菜籃子就衝了過來,用身體擋在蕭徹麵前,對著那富商怒目而視,“你這人好生不講理!我家公子好心救你女兒上岸,你竟敢血口噴人!岸上這麼多雙眼睛都看著呢!分明是你女兒自己失足落水!”
“就是就是!這位公子是跳下去救人的!”“我們都看見了!”“你這人怎麼恩將仇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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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的百姓也看不下去了,紛紛出言作證,指責那富商。
富商被眾人說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但看著昏迷的女兒,再看看蕭徹雖然濕透卻依舊難掩貴氣、相貌堂堂的模樣,眼珠一轉,又換了一副嘴臉,抓著蕭徹的袖子不放:“就算…就算你不是推她下去的,可你一個大男人,把我女兒從水裡撈上來,又摟又抱的,眾目睽睽之下,我女兒的清譽何在?!她以後還怎麼嫁人?!你得負責!必須娶了她!”
蕭徹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如同覆上了一層寒冰。
他用力甩開富商的手,聲音冷冽如刀:“荒謬!救人一命,何錯之有?莫說隻是托舉上岸,便是真需人工呼吸救命,也當以性命為先!至於婚娶……”他眼神銳利地掃過那富商,“在下已有家室,此生唯此一人,絕無二娶之理!”
“已有家室?”富商一愣,隨即不死心,“那…那也不能就這麼算了!你得賠償!我女兒受了驚嚇,又失了清白……”
蕭徹下意識就想讓錢來打發這無賴,手習慣性地往懷裡一摸——空空如也!這才想起錢袋早已被“管家大人”收繳,此刻他身上除了這身濕透的衣裳,一文錢也無!
他眉頭緊鎖,這富商明顯是訛上了。
若在平時,自有千百種手段讓他閉嘴,但此刻微服在外,不便暴露身份,又身無分文……他略一沉吟,低聲對擋在身前的王德全道:“老王,你速回枕溪居,將此事原原本本告知…告知夫人,讓他帶些銀錢過來處理。我在此處等。”
“夫人”?王德海瞬間領會,這是讓他回去搬救兵——搬宸君公子這個“正宮夫人”來鎮場子!
“老奴明白!爺您當心!”王德海毫不猶豫,將手中的菜籃子往旁邊一個看起來忠厚的老漢手裡一塞,“老哥幫忙看管片刻!”說完,拔腿就跑,那速度,完全不像個五六十歲的老人,鞋子都快跑掉了也顧不上,朝著枕溪居的方向飛奔而去!
枕溪居內,沈言正哼著小曲兒,將清理好的鮮魚用薑片料酒醃上,等著絲瓜毛豆和五花肉回來下鍋。
忽然,院門被“砰”地一聲撞開,王德海氣喘籲籲、臉色煞白地衝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地喊道:“公子!不好了!出事了!爺…爺他…他跳河救了個姑娘,被那姑娘的爹訛上了!非要爺娶了他女兒!爺說已有家室不肯,那無賴就纏著要賠償!爺身上沒錢,讓老奴趕緊回來請您帶錢去救命啊!”
沈言手裡的鍋鏟“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跳河救人?被訛?要娶親?沒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