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鏃取出,止血藥粉被仔細地灑在猙獰的創口上,再用潔淨的白布層層包裹妥當。
整個過程,蕭徹始終緊握著沈言的手,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浮木。
直到老軍醫終於直起身,擦著汗稟報“陛下,傷口已處理完畢,需靜養些時日,萬不可再牽動撕裂”,蕭徹緊繃的神經才徹底鬆懈下來,一股巨大的疲憊和失血後的虛弱感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
他靠在椅背上,閉目緩了許久,才重新睜開眼。
臉色依舊蒼白,但那雙深邃的眸子在看向沈言時,已恢複了幾分慣有的神采,儘管帶著難以掩飾的倦意。
沈言懸著的心稍稍落下一點,但目光仍膠著在蕭徹被包紮得嚴嚴實實的左肩上,仿佛能穿透那厚厚的紗布,看到內裡依舊脆弱的傷口。
他小心翼翼地抽了抽被蕭徹握住的手,輕聲道:“你先休息,我去給你弄點水來。”
他剛一動,蕭徹握著他的手卻驟然收緊,雖然力道因虛弱而不複之前,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固執。
“彆走。”蕭徹的聲音低啞,帶著一絲幾不可察的依賴,“就在這裡陪著朕。”
沈言的心瞬間軟成了一灘水。他重新坐穩,反手將蕭徹的手攏在掌心,用力點了點頭:“好,我不走。”
帳內一時安靜下來,隻剩下燭火偶爾爆開的輕微劈啪聲。
親衛早已識趣地退到帳外值守,老軍醫也收拾好藥箱,躬身退下,臨走前還不忘低聲叮囑沈言需要注意的事項。
沉默在兩人之間流淌,卻並不尷尬,反而充滿了一種劫後餘生的寧靜與溫情。
蕭徹靠在椅背上,微微側頭,看著沈言低垂的眉眼,看著他眼睫上尚未完全乾涸的濕潤,看著他緊抿的唇線和依舊寫滿擔憂與心疼的側臉。
過了好一會兒,蕭徹忽然低低地開口,打破了沉默:“言言。”
“嗯?”沈言立刻抬頭看他,眼神帶著詢問。
蕭徹的嘴角勾起一抹極淡、卻真實的笑意,帶著點戲謔,又混雜著認真的討好:“你看,朕這次也算是因公負傷,英勇退敵了吧?那一萬字的保證書……能否看在朕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酌情減免一些?”
他又提這茬!
沈言先是一愣,隨即一股無名火夾雜著濃濃的心疼猛地竄了上來。
他瞪著蕭徹,簡直不敢相信這人都傷成這樣了,腦子裡居然還在盤算著怎麼賴賬!
他氣得想甩開蕭徹的手,可目光一觸及那蒼白的臉色和肩上的紗布,動作就僵住了,隻剩下胸口劇烈起伏,眼圈又開始發紅。
“蕭徹!”沈言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怒火和更深的委屈,“你……你是不是覺得受傷很了不起?是不是覺得你受了傷,之前惹我生氣、害我擔心的事情就可以一筆勾銷了?!我告訴你,沒門!”
他越說越激動,想起之前得知蕭徹孤身犯險時的恐懼,想起一路追來的艱辛,想起看到他重傷時的心如刀割,所有的後怕和委屈在這一刻洶湧而出:“你知不知道我聽到你受傷的時候差點從馬上摔下來!你知不知道我這一路是怎麼趕過來的!你知不知道我看到你……看到你那個傷口的時候,我……我……”
他說不下去了,聲音哽咽得厲害,猛地彆過頭去,肩膀微微顫抖。
蕭徹看著他這副模樣,臉上的戲謔笑意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心疼和懊悔。
他掙紮著想要坐直些,卻牽動了傷口,痛得悶哼一聲,臉色又白了幾分。
沈言聽到動靜,立刻轉回頭,也顧不得生氣了,連忙伸手扶住他,急道:“你彆亂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