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門關的捷報尚未能讓人徹底喘息,邊關的狼煙竟又一次不合時宜地升騰而起。
斥候帶來的消息讓所有人心頭蒙上陰影——戎族潰散的部隊並未死心,他們與另一支遊弋在外的殘部彙合,糾集了約莫萬餘人,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鬣狗,去而複返,正朝著玉門關側翼一處防禦相對薄弱的土堡撲去!
“豈有此理!當真以為我大昭無人了嗎?!”一名將領氣得捶了一下桌案,震得茶杯亂響。
剛剛經曆惡戰,關內守軍傷亡不小,將士疲憊,蕭徹又肩傷未愈。此刻再分兵迎敵,壓力巨大。
蕭徹臉色沉凝,肩頭的傷痛陣陣襲來,卻遠不及此刻軍情的緊迫讓他心焦。
他必須再次出戰,否則一旦土堡被破,側翼洞開,玉門關將再度陷入險境。
“點兵!騎兵營還能動的,隨朕……”他起身下令,話未說完,卻被一隻微涼的手緊緊抓住手腕。
沈言不知何時站到了他身邊,臉色比蕭徹這個傷員還要白上幾分,嘴唇緊抿,但眼神卻異常堅定,帶著一種近乎執拗的光芒。“我也去。”
“胡鬨!”蕭徹想也不想地厲聲拒絕,下意識想甩開他的手,卻因牽動傷口而動作一滯,眉頭緊鎖,“你留在關內,哪裡都不準去!”戰場刀劍無眼,他絕不能讓清晏再去涉險!
“我不!”沈言的聲音不大,卻帶著前所未有的決絕,他抓著蕭徹手腕的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你又要丟下我一個人在這裡擔驚受怕嗎?蕭徹,我受夠了!要麼帶我一起去,要麼……你就把我打暈鎖起來!否則,我就是偷一匹馬,也要跟著你去!”
他的眼睛裡氤氳著水汽,不是因為委屈,而是因為深入骨髓的恐懼——恐懼再次得到他重傷的消息,恐懼那漫長的、無能為力的等待,恐懼會失去他。
這種恐懼,遠比麵對戰場、麵對殺人本身,更讓他戰栗。
看著沈言那雙寫滿了“你若敢獨去,我便生死相隨”的眼睛,蕭徹所有斥責的話都堵在了喉嚨裡。
他了解沈言,平時看似溫和柔軟,一旦執拗起來,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他若強行將人留下,這傻瓜真可能做出什麼不計後果的事情來。
僵持片刻,蕭徹重重吐出一口濁氣,妥協般咬牙道:“好!你可以跟去!但必須換上士兵服飾,緊跟在我身邊,不許擅自行動,更不許逞強!聽到沒有?!”這是他最後的底線。
“好!”沈言立刻點頭,隻要讓他跟著,什麼條件他都答應。
很快,沈言換上了一身略顯寬大的普通士兵皮甲,將那張過於惹眼的臉龐用塵土稍稍掩飾,混在了蕭徹的親衛隊伍裡。
蕭徹不顧傷勢,再次披甲,隻是左臂動作明顯遲緩許多。
出征的號角再次吹響,帶著一種悲壯的意味。
騎兵隊伍如同鐵流,衝出玉門關,迎向那卷土重來的敵人。
戰場上,黃沙漫卷,殺聲再起。
蕭徹依舊衝鋒在前,儘管左肩不便,但他右手持槊,指揮若定,勇武不減。
沈言緊緊跟在他的馬側,心臟狂跳得幾乎要撞出胸腔。
他看著周圍血肉橫飛的景象,聽著兵器碰撞的刺耳聲響和垂死者的哀嚎,胃裡一陣翻江倒海,手裡握著蕭徹塞給他防身的佩刀,手心裡全是冷汗。
他害怕,他真的害怕。
作為一個來自和平年代的現代靈魂,這種冷兵器時代的殘酷廝殺,對他而言衝擊力太大了。
然而,當他看到一名戎族騎兵揮舞著彎刀,趁著蕭徹格擋正麵之敵的空隙,獰笑著從側後方偷襲而至時,所有的害怕都被一股更強烈的恐懼瞬間覆蓋——他不能失去蕭徹!
“小心!”沈言失聲驚呼。
幾乎是本能快於思考,他意識沉入係統空間,用光了所有積分,甚至不惜向係統借貸了一大筆,瞬息之間,一把造型奇特、泛著金屬冷光的“暗器”——手槍,和兩盒黃澄澄的子彈,出現在他手中。
這玩意兒他隻在影視劇裡見過,此刻握在手裡,沉甸甸,冰涼涼,陌生得可怕。
他的手抖得厲害,幾乎握不穩槍柄。
殺人?他還從未殺過!可現在,為了保護那個在他心裡重於一切的人!
眼看著那戎族騎兵的彎刀就要劈中蕭徹的後背,沈言腦中一片空白,隻剩下一個念頭:阻止他!
他笨拙地抬起手臂,雙手死死握住槍,憑著腦海裡那點可憐的影視劇記憶,閉上眼睛,對著那騎兵的方向,狠狠扣下了扳機!
“砰——!”
一聲突兀的、與周圍冷兵器格鬥聲格格不入的爆響,驟然在戰場上炸開!
那名偷襲的戎族騎兵身體猛地一僵,胸口爆開一團血花,臉上還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愕,直挺挺地從馬背上栽落下去。
巨大的後坐力震得沈言手臂發麻,差點把槍甩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