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丁堡郊外,亨利宅邸
亨利·沃辛頓爵士,這位年屆五旬、在英倫零售界叱吒風雲的董事長,此刻卻像個丟了魂的孩子,在自家鋪著昂貴波斯地毯的客廳裡焦躁地踱步。
他保養得宜的臉上刻滿了焦慮,昂貴的絲質睡袍腰帶鬆垮地係著,全然沒了平日的優雅從容。
他無妻無子,唯一的“家人”便是那條名叫“威士忌”的金毛尋回犬。威士忌溫順、忠誠,是他漫長商海生涯後唯一的慰藉和情感寄托。
然而今天,威士忌不見了。管家、傭人、甚至動用了私人安保公司,幾乎把愛丁堡翻了個底朝天,重金懸賞之下,才在城郊一處廢棄的鐵路涵洞裡找到了它。
當渾身汙泥、毛發打結、散發著下水道惡臭的威士忌被抱回來時,亨利的心揪緊了。
它漂亮的淺金色毛發被汙垢染成深褐,眼神驚恐,身體微微顫抖,仿佛經曆了什麼極其可怕的事情。
亨利沒有一絲嫌棄,他揮退了所有傭人,親自抱著它走向寬敞的、鋪著意大利大理石的主衛浴室。
溫熱的水流注入巨大的按摩浴缸,氤氳的水汽彌漫開來。
亨利小心翼翼地避開威士忌身上可能的擦傷,用最溫和的寵物香波,一點一點地清洗著它臟汙的毛發。
他的動作輕柔得像對待易碎的瓷器,口中還低聲安撫著:“沒事了,威士忌,沒事了……回家了,爸爸在這裡……”
然而,就在水流衝刷過威士忌頭頂時,異變陡生!
威士忌那雙原本溫順、帶著劫後餘生恐懼的棕色眼眸,毫無征兆地、瞬間變成了駭人的猩紅色!
那紅光並非反射燈光,而是如同兩盞微型探照燈般,從眼球深處迸射出來,充滿了冰冷、混亂和一種難以言喻的邪惡感!
亨利正低頭看著它,猝不及防地對上了這雙紅眼!
嗡——!
仿佛被無形的重錘擊中!亨利隻覺得大腦“嗡”地一聲,意識瞬間模糊!他清洗的動作停滯了,整個人僵在原地。
緊接著,他自己的瞳孔深處,也如同被點燃般,映照出兩點同樣妖異的猩紅光芒!
那紅光如同活物般在他眼底流轉、擴散,迅速吞噬了他原本的瞳色!一股冰冷、混亂、帶著強烈破壞欲和某種……貪婪執念的意誌,如同洶湧的潮水,瞬間衝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和自我。
他臉上的焦慮、擔憂,被擦抹去般消失殆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麻木、空洞。
他不再是那個為愛犬失蹤而焦心的亨利·沃辛頓爵士。他變成了一個被某種力量徹底支配的……傀儡。
數日後,北海某片被塞壬活動標記為“高風險”的海域
狂風卷起鉛灰色的巨浪,拍打著鏽跡斑斑的鋼鐵船舷。一艘掛著皇家旗、船齡超過三十年的老舊打撈船,正冒著巨大的風險,在這片被各國海軍標記為禁區的海域艱難航行。
甲板上,水手們穿著厚重的防水服,緊張地操作著巨大的吊臂和深海聲呐。
船長室裡,滿臉橫肉的船長盯著雷達屏幕上不時閃現的、代表塞壬小型單位的微弱光點,狠狠灌了一口劣質朗姆酒,對著通訊器吼道:
“沃辛頓先生!看在女王頭像的份上!這鬼地方再多待一分鐘,我們全船人都得喂魚!您要找的‘大貝殼’到底在哪兒?!”
通訊器裡傳來亨利的聲音,冰冷、平板,毫無情緒起伏,與他之前重金懸賞時那種焦急富商的語氣判若兩人:
“坐標xxx,yyy,深度3500米。聲呐特征:大型貝類化石,長度約2025米,螺旋狀結構。找到它,傭金翻倍。找不到,你們一分錢也彆想拿到。”
船長啐了一口唾沫,罵罵咧咧地指揮船員調整航向。金錢的魔力壓倒了死亡的恐懼。聲呐屏幕上,一個巨大、清晰的、符合描述的螺旋狀輪廓終於出現在預定坐標的海床上。
“下潛器!快!把它撈上來!”船長眼中閃爍著貪婪的光芒。
深海作業極其危險,不僅要對抗巨大的水壓,還要提防隨時可能出現的塞壬巡邏單位。但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經過十幾個小時驚心動魄的作業,一個龐然大物終於被鋼纜捆綁著,緩緩吊離黑暗的海床,在渾濁的海水中上升。
當它最終被吊上“海妖號”那不堪重負、吱呀作響的甲板時,所有水手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那確實是一個巨大的、保存相對完好的鸚鵡螺化石。灰白色的外殼上布滿了歲月侵蝕的痕跡和深海沉積物,呈現出完美的對數螺旋結構,直徑目測超過二十米,高度接近三層樓!
它靜靜地躺在甲板上,像一座來自遠古的小山,散發著冰冷、死寂、卻又令人心悸的氣息。陽光透過鉛灰色的雲層,照射在它巨大的螺旋外殼上,投下扭曲而怪異的陰影。水手們圍著它,沒人敢靠近,一種莫名的寒意順著脊椎爬升。
船長看著這個耗費巨大代價、差點搭上全船人性命才弄上來的東西,又看看通訊器裡亨利那毫無波瀾的冰冷指令,心裡直犯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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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該死的英國佬,花幾百萬英鎊就為了撈這麼個破石頭?真是有錢燒的!”
但他沒敢多問,指揮船員用防水布將其嚴嚴實實地覆蓋、固定。巨大的化石占據了幾乎整個後甲板。
“海妖號”調轉船頭,如同逃離地獄般,全速駛離這片不祥的海域,朝著英國愛丁堡的方向駛去。
亨利·沃辛頓爵士,或者說,支配著他的那個存在,在愛丁堡的私人碼頭,親自接收了這個來自深淵的“禮物”。
他看著那被防水布包裹的巨大輪廓,眼底的紅光微微閃爍,一絲難以察覺的、滿足而貪婪的笑意,第一次出現在他那張麻木的臉上。
白鷹皇家聯合北海軍港生化實驗室島
刺耳的“嘶嘶”聲在負壓隔離室內回蕩,那是高壓蒸汽滅菌器結束工作的信號。鄭凱因背對著滅菌器,動作僵硬而緩慢地解開頭盔式生化防護服的頸部密封環。
隨著“哢噠”一聲輕響,沉重的頭盔被他摘下,露出一張在慘白燈光下毫無血色的臉。
汗水浸透了他額前的黑發,一縷縷地貼在皮膚上。
他那隻機械義眼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幽微的冷光,而另一隻屬於人類的左眼,則布滿了蛛網般的猩紅血絲,瞳孔深處沉澱著濃得化不開的疲憊。
他抬手揉了揉乾澀發痛的左眼,指尖的冰涼觸感帶來一絲短暫的清醒。
他瞥了一眼牆壁上的原子鐘:0156。
又熬過了一個深夜。
實驗室的空氣冰冷而沉重,彌漫著消毒水、福爾馬林以及各種生化試劑混合的刺鼻氣味。巨大的離心機已經停止轟鳴,但低沉的嗡鳴似乎還殘留在耳膜深處。
一排排閃爍著幽藍光芒的低溫培養箱、基因測序儀、高倍電子顯微鏡如同沉默的鋼鐵森林,將他包圍。
屏幕上,複雜的基因圖譜、扭曲的蛋白質結構模型、以及被染成詭異熒光色的細胞切片圖像,無聲地訴說著他這一天的工作。
脫下厚重的防護服,裡麵是早已被汗水浸透的黑色戰術背心。他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脖頸,骨骼發出輕微的“哢吧”聲。
左臂,那道被伽魯貝洛斯留下的猙獰傷口,在持續的低燒和過度勞累下,愈合速度遠低於預期。
此刻,被戰術背心緊貼著的敷料下,傳來一陣陣悶痛和灼熱感,如同有火炭在皮肉下陰燃。
“唉……”一聲低沉到幾乎聽不見的歎息從他喉間逸出。港區堆積如山的行政公文、戰術報告、外交簡報還在辦公室等著他。
作為太平洋大西洋聯合艦娘戰略總指揮官,他不僅要麵對塞壬和異生獸的威脅,還要處理聯盟內部複雜的協調、資源分配、以及……各方勢力的試探和掣肘。他不能休息,至少現在不能。
他強撐著精神,走到主控台前,調出今天的實驗數據彙總。目光落在屏幕中央那份關於“歐洲林蛙ranateporaria)感染樣本分析報告”的標題上,眉頭鎖得更緊了。
研究這些從歐洲各地采集來的生物標本,特彆是兩棲類的林蛙,是當前的重中之重。
這些林蛙體內的異生獸因子並非以狂暴的姿態摧毀宿主,而是如同最狡猾的病毒,以一種“慢性感染”的模式,悄無聲息地篡改、插入宿主的基因鏈。
這種改造並非追求立竿見影的恐怖畸變,而是致力於提升宿主對“抗體”的抗性,增強其環境適應力,為更深層次、更徹底的異化積累“資本”。
“慢性感染……適應性進化……”鄭凱因低聲自語,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冰冷的控製台麵板。這比急性感染可怕百倍。
急性感染如同火山爆發,聲勢浩大卻目標明確,他研製的“異生獸抗體iii型”曾有效遏製了其蔓延。
但慢性感染……它像潛伏的癌細胞,在宿主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悄然改變著生命的底層規則,讓他的iii型抗體如同撞上無形壁壘,徹底失效。
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他必須從零開始,重新解析這種進化後的異生獸因子結構,尋找新的弱點,設計全新的抗體構型——iv型。
這其中的難度和工作量,足以讓一個頂尖的科研團隊望而卻步。而他,隻有一個人。
更讓他憂心忡忡的是,這僅僅是兩棲類的情況。哺乳動物呢?鳥類呢?海洋生物呢?人類呢?這些樣本他還沒來得及深入研究。
異生獸的進化速度和適應能力,遠超他最悲觀的預期。它們似乎擁有某種集體智慧,能在不同宿主、不同環境中,以令人絕望的效率學習和進化。
他關閉了報告頁麵,調出與碧藍航線新成立的“全球生物安全與異生獸對策研究中心”gbsac)的通訊界麵。
他需要將今天的發現、iii型抗體失效的結論、以及慢性感染的可怕前景整理成一份詳儘的報告發送過去。
同時,他還需要撰寫一份關於異生獸基礎生物學特性、能量特征、已知感染模式及初步應對建議的指導性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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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bsac彙集了人類陣營最頂尖的生物學家、病毒學家、遺傳學家,但他們目前對異生獸的了解幾乎為零。他必須充當那個點燃火種、指明方向的人。
這份責任沉甸甸地壓在他的肩上。他幾乎是目前唯一一個深度接觸、研究並成功部分)對抗過異生獸實體的人。
他的數據、他的經驗、他的判斷,是人類陣營對抗這種未知威脅最寶貴的火種。他不能倒下,不能停歇。
“嗬……孤軍奮戰……”鄭凱因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冰藍色的義眼掃過實驗室裡那些冰冷而精密的儀器。
孤獨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無聲地漫過心頭。他再次下意識地摸了摸左臂的傷口,那裡持續的疼痛仿佛在提醒他付出的代價和身體的極限。
長時間的作息顛倒、精神高度緊繃,加上舊傷未愈,讓他的身體狀態跌到了穀底。傷口愈合緩慢,低燒反複,眩暈感如影隨形。
但他不敢休息,堆積的事務和迫在眉睫。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湧的疲憊和不適,開始整理思緒,準備撰寫報告。就在這時——
實驗室島外,連接主港區的懸索橋
深夜的寒風如同刀子般刮過巨大的人工湖麵,掀起陣陣黑色的漣漪。連接著湖心實驗室島與科研島的唯一通道——那座被高強度合金加固的懸索橋上,燈光昏暗。
橋麵上,數十隻穿著特製微型防化服、手持能量檢測儀的小黃雞蠻啾,如同最忠誠的衛兵,排著整齊的隊列進行著不間斷的交叉巡邏。
它們圓滾滾的身體在寒風中顯得格外認真,豆大的眼睛警惕地掃視著湖麵和橋的兩端,任何未經授權接近實驗室島的行為都會被瞬間鎖定並發出最高警報。
橋的儘頭,主港區一側的陰影裡,一個纖細的身影如同雕塑般佇立著。斯庫拉。
她穿著單薄的經典黑白女仆裙,外麵隻披了一件深灰色的羊毛披肩,在凜冽的寒風中顯得格外單薄。
銀白色的長發被風吹得有些淩亂,貼在略顯蒼白的臉頰上。她玫瑰紅的眼眸,此刻正一眨不眨地、死死地盯著湖心那座被高強度防爆玻璃和合金牆體包裹、如同鋼鐵巨蛋般的實驗室島。
她的眼神複雜到了極點。擔憂如同實質般凝結在眼底,幾乎要溢出來。從清晨7點鄭凱因踏入那座島嶼開始,到現在淩晨近2點,整整19個小時!
她無法想象他是如何在那種充滿致命微生物和輻射、精神高度緊張的環境下度過的。他吃了嗎?休息了嗎?傷口疼不疼?低燒有沒有加重?每一個念頭都像毒蛇一樣啃噬著她的心。
然而,比擔憂更強烈的,是一種近乎偏執的焦慮和……被隔絕的憤怒。
生化實驗室的最高安全條例,成了她無法逾越的門檻。她引以為傲的女仆職責——照顧主人的飲食起居、關注他的健康、撫慰他的疲憊——在這裡被冰冷的規則徹底剝奪。
她隻能像個無能的旁觀者,被擋在這座該死的橋外,隔著冰冷的湖水和厚重的防爆玻璃,徒勞地想象著島內的情況。
她試過通過加密通訊頻道發送關懷信息,但除了幾條關於緊急事務的簡短回複“在忙”、“勿擾”、“已知悉”),再無其他。
她甚至借用了貝爾法斯特女仆長的權限,試圖調取實驗室島內部的監控畫麵僅限於非核心區域的公共走廊),但看到的也隻是一個穿著臃腫防護服、步履匆匆的背影,在慘白的燈光下穿梭於各種儀器之間,沒有一刻停歇。
“主人……您又沒吃午餐……晚餐也……”斯庫拉低聲呢喃,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
她懷裡緊緊抱著一個保溫食盒,裡麵是她精心準備的、適合深夜補充能量又易於消化的宵夜——溫熱的蔬菜濃湯、烤得恰到好處的三明治、補充電解質的特調飲品。
食盒被她用體溫保護著,但現在,裡麵的溫度恐怕也和她的心一樣,在寒風中一點點冷卻。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年那麼漫長。斯庫拉感覺自己的腳已經凍得麻木,但她固執地不肯移動半步。
她必須第一時間看到主人出來,確認他的狀態。就在她感覺自己的忍耐力即將達到極限時——
實驗室島那扇厚重的、印著巨大輻射警告標誌的合金氣密門,伴隨著低沉的液壓聲,緩緩向兩側滑開。
不久鄭凱因的身影出現在橋梁那裡。
斯庫拉的心臟猛地一跳,她幾乎是瞬間就衝到了橋頭,但又硬生生止住了腳步,強迫自己保持女仆應有的儀態。然而,當她看清鄭凱因的樣子時,所有的克製瞬間土崩瓦解!
他看起來……糟透了。
臉色蒼白得像一張被揉皺的紙,在昏暗的橋燈下幾乎透明。那隻冰藍色的義眼雖然依舊銳利,但旁邊那隻屬於人類的左眼,布滿了駭人的血絲,眼下的烏青濃重得如同淤傷。
他的步伐失去了往日的沉穩,帶著一種透支後的虛浮,左臂似乎下意識地微微蜷縮著,護著肋下的位置——斯庫拉知道,那是他傷口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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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巨大的心疼和難以言喻的憤怒瞬間淹沒了斯庫拉。她再也顧不得什麼禮儀,快步迎了上去,聲音因為激動和擔憂而微微發顫:“主人!您……您終於出來了!”
鄭凱因似乎被她的突然出現驚了一下,腳步微頓。他抬起布滿血絲的眼睛,看向斯庫拉,眼神裡帶著深深的疲憊和一絲被打擾的不耐煩。他顯然沒有精力去應付任何額外的情緒。
“斯庫拉……”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
“這麼晚了,你在這裡做什麼?”他試圖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穩一些,但那份從骨子裡透出的倦怠感無法掩飾。
“我在這裡等您!整整一天了!”斯庫拉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委屈和控訴。
“您從早上進去到現在,整整十九個小時!沒有休息!沒有用餐!您看看您現在的樣子!”她指著鄭凱因蒼白的臉和布滿血絲的眼睛,玫瑰紅的眼眸裡水光氤氳氤氳。
“您的傷還沒好!您還在發燒!您怎麼能這樣不顧惜自己的身體!”
她越說越激動,上前一步,伸出手想要去觸碰鄭凱因的手臂,查看他的傷口:“讓我看看您的左臂!是不是又……”
然而鄭凱因的反應卻出乎意料地激烈。他猛地向後退了半步,避開了斯庫拉伸來的手,動作牽扯到傷口,讓他眉頭狠狠一蹙,悶哼了一聲。
冰藍色的義眼瞬間鎖定斯庫拉,眼神銳利如刀,帶著一種不容侵犯的冰冷和……一絲被觸及底線的煩躁。
“我沒事!”他幾乎是低吼出來,聲音壓抑著疲憊,“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不需要你時時刻刻提醒,更不需要你像監視犯人一樣守在這裡……”
斯庫拉的手僵在半空,如同被凍住。鄭凱因那冰冷的眼神和毫不留情的斥責,像一把鋒利的冰錐,狠狠刺穿了她的心臟。
她玫瑰紅的眼眸瞬間睜大,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淚水不受控製地湧了上來,在眼眶裡打轉。委屈、心痛、被拒絕的刺痛感交織在一起,讓她幾乎窒息。
“主人……我……我隻是……”她試圖解釋,聲音哽咽,帶著破碎的哭腔。
“夠了!”鄭凱因打斷她,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情緒和身體的極度不適。
他不想再糾纏下去,他隻想快點回到辦公室,處理完那些該死的文件,然後……或許能趴著休息半小時?
他疲憊地揮了揮手,聲音低沉而疲憊,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回去休息,斯庫拉。立刻。這是命令。”
說完,他不再看她,徑直從她身邊走過,朝著港區指揮中心的方向,拖著沉重而虛浮的腳步,一步一步地,融入了更深沉的夜色之中。寒風卷起他深藍色軍裝的衣角,背影顯得格外孤獨而蕭索。
斯庫拉僵立在原地,如同被遺棄在冰原上的雕塑。寒風吹拂著她單薄的衣裙,卻遠不及心底湧上的寒意刺骨。
她看著鄭凱因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淚水終於無聲地滑落臉頰。懷裡的保溫食盒“啪嗒”一聲掉落在冰冷的橋麵上,湯汁緩緩滲出,在寒風中迅速冷卻、凝固。
她玫瑰紅的眼眸深處,那抹被壓抑的、名為“掌控欲”的幽暗火焰,在巨大的委屈和心痛中,劇烈地、瘋狂地搖曳起來。
一種混雜著強烈保護欲、被拒絕的憤怒以及某種病態執念的情緒,如同藤蔓般纏繞上她的心臟,越收越緊。
“主人……您為什麼……為什麼就是不肯依賴我一點點……”她低聲呢喃,聲音消散在呼嘯的北風裡,隻剩下無邊的夜色和徹骨的冰冷。
……
處理完最後一份關於“北海汙染源擴散模型修正建議”的電子簽批,鄭凱因將鋼筆的金屬筆帽輕輕旋緊,發出“哢噠”一聲輕響,在淩晨死寂的辦公室裡顯得格外清晰。
他抬起布滿血絲的冰藍色眼眸,目光掃過牆壁上無聲跳動的原子鐘——0440。
窗外,北海的夜色濃得如同凝固的墨汁,港區的探照燈光在濃霧中暈開模糊的光斑。
持續的眩暈感和左臂傷口傳來的、如同無數細小鋸齒反複切割神經的悶痛啃噬著他最後的精力。
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尖叫著抗議,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低燒帶來的灼熱感從骨髓深處蔓延開來,與北海的濕冷空氣交織,讓他感覺如同置身冰火地獄。
“就……趴一會兒……”鄭凱因低聲自語,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
他強撐著最後一絲清明,將桌麵散亂的文件稍作整理,隨即再也支撐不住沉重的頭顱,側臉重重地貼在冰冷的紅木桌麵上。
他甚至來不及調整一個稍微舒適的姿勢,意識便如同斷線的風箏,瞬間沉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深淵。沉重的呼吸聲在空曠的辦公室裡響起,帶著一種透支生命般的疲憊。
……
天甜橙站在敞開的辦公室門口,紫色的眼眸裡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訝。她手中拿著一份打印好的艦娘訓練報告,目光落在辦公桌後那個伏案沉睡的身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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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凱因側著臉趴在桌上,深藍色的立領軍裝外套隨意地搭在椅背上,隻穿著裡麵的白色襯衫。
他半邊臉頰壓在攤開的文件上,眉頭即使在睡夢中也無意識地緊鎖著,形成一道深刻的溝壑。濃密的睫毛下,眼瞼周圍是濃重得化不開的烏青,臉色在晨光下蒼白得近乎透明,毫無血色。
幾縷被汗水浸濕的黑發淩亂地貼在額角和鬢邊,整個人透著一股被徹底榨乾般的脆弱感。
“不可思議……”天甜橙喃喃自語,腳步放得極輕,生怕驚擾了這難得一見的“奇景”。
在她的印象裡,鄭凱因永遠是那個精力如同永動機、意誌如同鋼鐵磐石的男人。他自律到近乎苛刻,每天雷打不動地淩晨四點起身處理公務,仿佛不知疲倦為何物。
像這樣在辦公室睡過頭,甚至睡到早上八點,簡直是天方夜譚!
“看來……師哥是真的累壞了……”天甜橙的心頭湧上一股強烈的心疼。
她看著鄭凱因緊蹙的眉頭和蒼白的臉色,想起他左臂那猙獰的傷口和持續的低燒,那份心疼瞬間轉化為擔憂。
她猶豫了一下,輕手輕腳地走到衣架旁,拿起那件深藍色的軍裝外套,小心翼翼地想要披在他身上,試圖為他抵擋一絲清晨的寒意。
然而,就在她俯身靠近,手臂即將觸及他肩膀的瞬間——
“嗯?!”鄭凱因的身體猛地一震,如同受驚的猛獸般彈起。
冰藍色的眼眸驟然睜開,瞳孔在瞬間的失焦後迅速凝聚,目光帶著尚未完全褪去的睡意和本能的警惕,瞬間鎖定了近在咫尺的天甜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