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銅門與時光的重量
博物館的銅門在晨光裡泛著冷光,門環上的獅子銜環紋被無數人摸得發亮。灰原的指尖剛碰到門環,就聽見柯南在身後喊:"小心點,這可是明治時期的古董。"她回頭時,陽光恰好穿過門楣的雕花,在她睫毛上投下細碎的陰影。
"曆史的塵埃。"灰原輕聲說,推開門的瞬間,一股混合著樟木與舊紙張的氣息湧出來。玄關處的青銅鼎裡插著乾花,花瓣邊緣已經蜷曲,卻仍保持著盛開的姿態。元太剛要伸手去摸,就被光彥拉住:"彆碰,說明牌上寫著是江戶時代的祭祀用品。"
我跟在灰原身後,看著她的米白色毛衣在昏暗的展廳裡像朵移動的雲。她停在一幅《江戶市井圖》前,玻璃展櫃的反光裡,能看見她瞳孔裡的畫中人——挑著擔子的小販、穿和服的婦人、追蝴蝶的孩童,顏料在百年後依然鮮豔得像能滴出汁來。
"你看這裡。"我指著畫角落的三層木樓,"這是當時的"藏屋敷",相當於現在的交易所。"灰原的指尖在玻璃上虛畫著建築的飛簷:"木構的隼牟結構,沒用一根釘子。"她的指甲修剪得很短,陽光透過指縫,在畫上投下晃動的光斑。
柯南突然從旁邊鑽出來:"夜一,你怎麼知道這麼多?"他手裡捏著本博物館手冊,頁腳卷得像朵花。"昨晚查的資料。"我遞過手機,屏幕上是江戶時代的城市地圖,"畫裡的街道布局,現在還能找到痕跡。"元太在遠處大喊:"有武士刀嗎?我想看武士刀!"
二、鎧甲上的戰鬥痕跡
武士雕像展區的光線故意調得很暗,鎧甲上的鎏金在射燈下像流動的岩漿。灰原站在那尊"阪本龍馬像"前,仰頭看頭盔上的鍬形裝飾:"鍍金厚度0.3毫米,在當時算頂級工藝了。"她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穿過鎧甲反射的回音。
"他參加過戊辰戰爭。"我指著鎧甲胸腹處的凹陷,"這裡有處修複痕跡,據說是被子彈打中的。"柯南突然踮腳去夠雕像的佩刀,刀柄上的鮫魚皮已經開裂,露出裡麵的木芯。"彆動!"管理員阿姨的聲音從遠處傳來,他吐了吐舌頭,縮回手時帶起一陣風,吹動了灰原耳邊的碎發。
元太在隔壁展區發出驚歎,原來他發現了一套兒童鎧甲,尺寸隻有成人的三分之一,頭盔上的鍬形是可愛的兔子造型。"這是武士家的小孩穿的。"步美摸著玻璃展櫃,"看起來像玩具。"光彥翻著筆記本:"不,是用來練習的,當時的武士子弟從五歲就要學武道。"
灰原突然轉身,撞在我懷裡。她剛要道歉,就看見我手裡拿著的放大鏡——鏡片下,鎧甲的鐵環接縫處有細微的劃痕。"是刀砍的痕跡。"她的呼吸拂過我手腕,"不是實戰傷,更像是練習時不小心蹭到的。"陽光從高窗斜射進來,在她鎖骨鏈上折成一道彩虹。
三、文書裡的稻穗香
古代文書展區的溫度比彆處低三度,恒溫恒濕的玻璃櫃裡,泛黃的和紙上,毛筆字像一群蜷曲的蟲。灰原盯著一份《天正年貢帳》看了五分鐘,突然說:"這墨水摻了鬆煙和魚膠。"她指著墨跡邊緣的淡金色,"魚膠讓字跡防水,適合潮濕的氣候。"
"上麵寫了什麼?"步美踮著腳,馬尾辮掃過展櫃的玻璃。"是稅收記錄。"我念著旁邊的譯文,"一畝地繳糙米三鬥,桑田額外繳絲綢半匹。"元太突然笑起來:"和學校收作業一樣嘛!"毛利小五郎在遠處打哈欠:"還不如看相撲比賽有意思。"
最裡麵的展櫃裡躺著一卷《水利工事繪圖》,羊皮紙邊緣已經發黑,卻能清晰看見用朱砂畫的水渠走向。灰原的指尖沿著紅色線條移動:"這是戰國時期的"龜首堰",現在還在使用。"她轉頭時,發梢掃過我的手背,像片飄落的葉子。
柯南突然指著繪圖角落的小圖:"這是不是稻穗?"畫裡的田埂上,確實畫著幾株沉甸甸的稻子,穗粒用金粉點綴,在燈光下閃著微光。"當時的水利工程,直接關係到收成。"我想起昨晚查的資料,"這堰建成後,周邊的饑荒減少了七成。"
四、和琴的餘音
和琴展區飄著淡淡的鬆香,那把平安時代的古琴斜放在紫檀木架上,十三根弦像繃緊的月光。灰原走到琴前時,腳步輕得像貓,她盯著琴身上的螺鈿鑲嵌——櫻花圖案在不同角度下會變幻出粉白漸變的色澤。
"螺鈿是用貝殼磨的。"我輕聲說,"要先把貝殼泡在醋裡軟化,再切成薄片。"她突然伸手,指尖懸在琴弦上方一厘米處:"《蘭陵王》的調子,要用第三根和第七根弦配合。"我驚訝地睜大眼睛,她卻輕笑:"我祖母教過我。"
步美在試音區彈現代仿製琴,琴弦發出刺耳的顫音,元太捂著耳朵喊:"難聽死了!"光彥推推眼鏡:"古代的琴弦用蠶絲做的,現代是尼龍,音色當然不一樣。"阿笠博士突然掏出個奇怪的裝置:"這是聲波模擬器,能還原古琴的音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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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下按鈕的瞬間,展廳裡回蕩起清越的琴聲,像山澗水流過青石。灰原的睫毛在琴聲裡輕輕顫動,她轉頭時,我看見她耳後有顆很小的痣,像被琴聲震落的墨點。"是《平家物語》裡的曲子。"她輕聲說,"講的是王朝興衰。"
五、瓷瓶上的櫻花永不凋謝
陶瓷展區的燈光是暖黃色的,江戶時期的櫻花瓷瓶在光線下像塊凝固的晚霞。灰原的鼻尖幾乎貼到玻璃上,看花瓣邊緣的暈染技法:"用的是"流し絵",顏料裡摻了米酒,才能暈得這麼自然。"她的呼吸在玻璃上凝成白霧,又很快散去。
"當時的工匠要在窯邊守三天三夜。"我指著瓷瓶底部的火石紅,"這是氧化還原反應的痕跡,溫度差一度,顏色就會完全不同。"柯南突然說:"像灰原做實驗時的樣子。"她瞪了他一眼,嘴角卻翹起來,像瓷瓶上含苞待放的花苞。
元太在隔壁展區發現了個巨大的"醬油壺",其實是江戶時期的"德利"酒壺。他剛要喊,就被步美捂住嘴:"小聲點,會吵到文物的。"光彥在本子上畫壺身上的海浪紋:"這種"波千鳥"圖案,象征著平安航行。"
灰原停在一個破損的茶碗前,碗沿缺了個角,修補處用金漆描成蜘蛛網狀。"金繼修複。"她輕聲說,"破碎後重新拚湊,反而有了新的生命。"陽光透過高窗,在她發頂織成金色的網,我突然想起那句詩:"萬物有裂痕,那是光照進來的地方。"
六、屏風後的祭典喧囂
六曲屏風《隻園祭圖》在展廳中央展開,像幅流動的畫卷。灰原站在第三曲前,看畫中抬神輿的隊伍——四十個壯漢赤著膊,肌肉線條用礦物顏料畫得像要凸出來。"顏料裡摻了鉛丹,所以幾百年不褪色。"她指著神輿上的鳳凰裝飾,"金箔是用大漆貼的,當時要貼三層。"
"你看這個太鼓。"我指著角落的鼓手,"鼓皮上有細小的紋理,是用馬的肩皮做的。"柯南突然掏出手機放大畫麵:"鼓手的腰間有刀!"光彥湊過來看:"是短刀,用來防備騷亂的,隻園祭以前經常出事故。"
步美被畫中的花車吸引,那些用絹布做的假花,在顏料的渲染下像真的會散發香氣。"現在的隻園祭,花車還是這個樣子。"蘭姐走過來說,"去年我和園子去看,擠得根本看不到前麵。"毛利小五郎突然精神起來:"我當年在京都,可是擠到了第一排!"
灰原的目光停在屏風邊緣的一個小女孩身上,她手裡拿著紙風車,躲在大人身後偷看。"畫裡總有些不顯眼的細節。"她輕聲說,"最能反映真實的生活。"夕陽透過玻璃幕牆照進來,給屏風鍍上一層金邊,畫裡的人們仿佛真的在移動,喧鬨聲順著光流淌出來。
七、頭盔裡的家族徽章
武士頭盔展區的燈光像舞台聚光燈,每頂頭盔都懸浮在黑色背景前。灰原站在"脅楯形"頭盔前,看頂部的鹿角裝飾:"這是伊達政宗的標誌性頭盔,鹿角長1.2米,實戰時根本戴不了,是儀式用的。"她的指尖在玻璃上畫著鹿角的弧度,"象征著"無畏"。"
"你看這裡。"我指著頭盔內側的木紋,"有刀刮的痕跡,是後來改小了尺寸。"柯南突然爬上旁邊的台階:"這頂頭盔上有星星!"那是"星芒形"頭盔,頂部鑲嵌著七顆銅星,據說是模仿北鬥七星。
元太發現了頂"鯰尾形"頭盔,護耳處像魚尾巴,他興奮地喊:"這個我在遊戲裡見過!"步美卻被一頂繡著櫻花的頭盔吸引:"這個好漂亮,是女孩子戴的嗎?"光彥翻著資料:"是戰國時期某位大名的女兒,她也上戰場的。"
灰原突然彎腰,看展櫃底下的說明牌。她的貝雷帽滑下來,落在我手裡。"謝謝。"她接過帽子時,我看見她耳後的痣,在燈光下像顆小小的朱砂。"這頂頭盔的家族徽章,和昨天看到的陶瓷瓶一樣。"她指著頭盔側麵的"三葉葵紋","是德川家族的標誌。"
八、書法裡的雨與雪
書法展區的空氣裡飄著墨香,平安時代的和歌卷軸在展櫃裡像沉睡的蛇。灰原站在《小倉百人一首》的抄本前,看那行"春の夜の夢のあとはなにものか"春夜夢醒後,萬物皆空)。"是小野小町的和歌。"她輕聲念出來,筆尖的飛白像飄落的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