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的手指劃過黑鐵城土壤中突然結晶的麥穗,這些承載著十年農耕記憶的穀物正在逆生長為星圖狀結構。當第一片記憶碎片從裂縫中升起時,他意識到這不是災難的回響,而是宇宙暗麵發出的邀請函——用他最珍貴的回憶作為對話的籌碼。
黑鐵城廢墟在黎明時分呈現出詭異的生機。陳默十年來親手種植的量子小麥突然瘋狂生長,麥穗在成熟瞬間結晶化為星圖,每顆麥粒都映射著不同維度的星空。更令人不安的是,那些用蝕晶殘片壘成的田埂開始滲出黑色露珠,這些露珠在晨光中組合成不斷刷新的數學公式——正是陳默年輕時推演平衡定律時廢棄的草稿。
藥長老留下的監測儀發出斷續警報:黑鐵城周圍的時空曲率出現異常波動,但並非毀滅性崩壞,而是像被精心調音的琴弦般產生有規律的震顫。陳默蹲下身,用手指蘸取黑色露珠,露珠在他皮膚上重演了青黛犧牲的場景,但這次畫麵中多了從未見過的細節——青黛墜入無間輪回的瞬間,嘴角帶著釋然的微笑。
“這不是簡單的時空錯亂。”陳默對空中說道,仿佛在跟看不見的對話者交流,“你們在用我的記憶製作標本。”
回應來得迅速而詭異。麥田突然整體懸浮,組成一個巨大的腦神經網絡模型,每根麥稈代表一條神經通路,而閃爍的麥粒正是記憶的突觸連接點。在模型中央,浮現出林星此刻在曙光號上的實時影像——少年正對著一麵滲出黑色汁液的牆壁說話,而那句話正是三秒前陳默自言自語的內容。
跨維度實時共鳴就此建立。陳默意識到,暗麵不僅複活了記憶,更在編織新的因果鏈。
當陳默嘗試離開麥田時,第一批記憶碎片開始實體化:
青黛的呼吸首先具現為可見的聲波紋路,這些淡藍色波紋在空中凝結成冰晶花瓣,每片花瓣都記錄著一段被遺忘的對話。最年輕的花瓣顯示著青黛從未說出口的告白:“我選擇輪回不是為你犧牲,而是為百萬種可能中的一種。”
石影導師的教誨則以重力異常的形式呈現。陳默每走一步,地麵就浮現出發光的手印,這些是他初學平衡之道時摔倒的痕跡。現在每個手印都開始自主演練不同的平衡術式,有些招式連陳默都未曾掌握。
最震撼的實體化來自陳默自己的恐懼。他十年前放棄蝕之力時的猶豫情緒,化作一群半透明的烏鴉,這些烏鴉用他的聲音不斷重複:“失去力量你就什麼都不是。”但當陳默伸手觸碰時,烏鴉卻化作溫暖的光塵,重組為林星第一次成功施展平衡術的畫麵。
“恐懼的背麵是希望?”陳默若有所思。這些記憶碎片顯然經過精心curation,像博物館的展品般按主題排列,引導他走向某個特定方向。
暗麵的意圖逐漸清晰:它不是要摧毀陳默,而是邀請他參與一場關於存在意義的辯論,辯論的材料正是他的一生。
陳默整理好最簡單的行囊:一壺用心火淨化過的水,幾塊黑鐵城特產的發光麵包,以及青黛留下的發簪。這個發簪現在成了導航羅盤,簪尖永遠指向記憶碎片最密集的方向。
徒步穿越變異平原的過程如同在意識中行走。龜裂的土地上浮現著聯軍戰士的臉龐,每張臉都在訴說著陣亡前的最後一句話。陳默不得不踩過這些麵孔前進,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的良心上。
“這就是代價?”他對著天空發問,“讓我重溫每個犧牲者的瞬間?”
天空用雷聲回應,雷聲中夾雜著賽法利婭的艦隊通訊片斷。陳默聽到星穹旅者內部正在爭論是否要犧牲某個邊緣維度來保全核心區域。這證實了他的猜測:暗麵在同步播放多個維度的道德困境,就像舉辦一場全宇宙範圍的倫理學會。
三天後,陳默到達第一個記憶節點:當年青黛施展心火陣的地點。這裡現在矗立著一座由凝固火焰構成的城堡,城牆內循環重演著青黛墮入輪回的全過程。但陳默注意到一個從未發現的細節:在青黛消失前的0.3秒,她向東北方向瞥了一眼——那正是現在林星所在的方位。
“她早就知道...”陳默感到一陣眩暈。暗麵通過記憶重組,揭示了被時間掩埋的真相。
在火焰城堡的中心,陳默遇到了第一個記憶實體:年輕時的自己。這個二十歲的陳默還充滿理想主義,正對著星圖演練剛剛發明的平衡算法。
“你來了,”年輕的陳默頭也不抬,“我等你十年了。”
“十年?”陳默皺眉。
“在我的時間線裡,你從此刻出發十分鐘後就會抵達,”年輕陳默指向城堡穹頂,那裡懸掛著無數時鐘,顯示著不同維度的時間,“暗麵在教我們多線程思考。”
兩個時代的陳默開始激烈辯論。年輕者堅持絕對平衡的理想,年長者闡述平衡的代價。爭論中,他們發現彼此的記憶存在矛盾:關於青黛的動機、關於蝕之力的本質、甚至關於聯軍內戰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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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是不可靠的史官,”年輕陳默突然沉默,“我們到底忘了什麼?”
這時城堡牆壁開始播放修正版本的曆史:顯示當年聯軍內戰其實是暗麵意識的挑撥,而陳默和青黛都誤解了對方的行動。這些影像明顯經過剪輯,但確實提供了新的視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