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間以前被和聯勝霸占的舊倉庫,夏天讓人刷上白灰,掛上塊木牌,雖然簡陋,卻透著股新生的氣勁。
堂口裡擺著張長條桌,刀疤強和幾個核心手下圍坐在一起,看著桌上的錢和賬本,眼睛都在放光。
“今天清點碼頭的貨,賣了洋酒和布料,一共進賬七千三百塊!”管賬的嘍囉興奮地報數,“這比咱們以前一個月的收入還多!”
刀疤強搓著手,看向夏天:“夏哥,這筆錢怎麼分?”
按以前的規矩,大頭歸堂主,剩下的弟兄們平分,但他現在下意識地聽夏天的。
“三千塊給弟兄們發餉,每人五十,受傷的加倍。”
夏天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兩千塊買武器,刀疤強你去聯係黑市,要最好的鋼管和砍刀,再看看能不能弄幾把槍,錢不夠我再想辦法。”
“剩下的呢?”
“剩下的租個大點的倉庫,再盤下碼頭附近那間快倒閉的茶餐廳。”
夏天看向窗外,油麻地的夜市已經亮起了燈,“倉庫放貨,茶餐廳當咱們的據點,以後兄弟們吃飯、議事都方便。”
眾人聽得心服口服。
以前搶來的錢要麼揮霍要麼賭掉,從沒人想過要擴張地盤、置辦產業,夏哥不僅能打,腦子更比他們活泛十倍。
果然跟著老大有肉吃,做個沒頭腦就行了。
“對了,”夏天像是想起什麼,“明天開始,讓弟兄們去籠屋挨家挨戶登記,看看有多少人願意跟著咱們乾——男人去碼頭搬運,女人去茶餐廳幫忙,老人孩子幫忙看貨,工錢都按市價算,絕不虧待。”
刀疤強猛地站起來:“夏哥,這……這得花多少工錢啊?咱們剛起步……”
“花出去的是錢,賺回來的是人。”夏天看著他,“聯義堂要想在油麻地站穩腳跟,光靠咱們十幾個人不夠,得讓所有住在這裡的人都覺得,聯義堂好了,他們才能好。”
這番話讓堂口裡的人都沉默了。
他們大多是窮人家的孩子,在道上混就是為了混口飯吃,從沒想過“社團”還能和“街坊”綁在一起。
但他們隱隱覺得,夏哥說的是對的,以前聯義堂打打殺殺,街坊們躲都來不及,可這次搶碼頭、免保護費,籠屋裡的人看他們的眼神都變了。
“我懂了,夏哥!”刀疤強重重點頭,“明天我親自去登記!”
接下來的半個月,油麻地像是變了個樣。
聯義堂的弟兄們不再像以前那樣在街上閒逛惹事,而是要麼在碼頭搬貨,要麼在茶餐廳忙活,見了街坊還會點頭打招呼,比警察都客氣。
那間被盤下來的茶餐廳改名叫“義記”,由籠屋的阿婆掌勺,賣的粥粉麵飯分量足、價格低,很快就成了街坊們最愛去的地方。
夏天則忙著拓展生意。
她讓刀疤強聯係以前認識的船運老板,以低於和聯勝三成的價格接下了油麻地到九龍的短途運輸,雖然利潤薄,但勝在穩定。
又從碼頭的貨箱裡挑出些時髦的布料,讓籠屋的婦女們做成連衣裙,托夜市的小販代賣,沒想到很受歡迎,短短幾天就賣光了。
這天傍晚,夏天這個話事人正在“義記”的後廚幫阿婆洗碗,刀疤強匆匆跑進來,臉色有些難看:“夏哥,和聯勝的坐館‘龍爺’派人來了,說要跟你談談。”
“龍爺?”夏天擦了擦手,“他倒舍得屈尊。”
龍爺是港島老牌社團和聯勝的坐館,據說跟總華探長關係匪淺,在九龍、新界都有地盤,比肥波厲害多了。
“來的是他的頭馬‘鬼手陳’,帶了五個保鏢,就在堂口等著。”
刀疤強壓低聲音,“我看他們來者不善,要不要……”
“見。”夏天拿起搭在椅背上的短褂,“躲是躲不過的,正好看看這位龍爺想乾什麼。”
聯義堂的堂口裡,鬼手陳坐在主位上,手指把玩著枚玉扳指,眼神陰鷙地掃視著四周。
他穿著筆挺的西裝,與這簡陋的倉庫格格不入,身後的保鏢個個眼神警惕,手都放在腰間,一看就是練家子。
看到夏天走進來,鬼手陳挑了挑眉,顯然沒料到聯義堂的新話事人這麼年輕,還穿著件沾著油漬的短褂,活像個剛從後廚跑出來的夥計。
“你就是夏天?”
“是。”夏天在他對麵的椅子上坐下,毫不客氣地給自己倒了杯茶,“龍爺讓你來,不是為了看我穿什麼吧?”
鬼手陳的臉色沉了沉:“夏先生年紀輕輕,手段倒是狠辣,搶我和聯勝的碼頭,傷我堂口兄弟,未免太不把道上的規矩放在眼裡。”
“規矩?”
夏天笑了,“和聯勝在油麻地收了十幾年保護費,把籠屋的人逼得賣兒賣女,這就是龍爺的規矩?”
她放下茶杯,眼神陡然銳利,“我夏天的規矩很簡單——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誰要是把刀架在我頭上,我就敢把刀捅回去。”
鬼手陳的手指停住了,他沒想到這小子不僅不怕,還敢當眾頂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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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本是想嚇唬嚇唬對方,讓聯義堂把碼頭還回來,再賠筆錢,現在看來,沒那麼容易。
“夏先生既然不懂規矩,那我就教你懂。”鬼手陳的聲音冷了下來,“三天之內,把碼頭還給和聯勝,再拿五萬塊出來賠罪,這事就算了。不然……”
他頓了頓,身後的保鏢往前一步,氣勢逼人,“和聯勝會讓你知道,什麼叫滅頂之災。”
夏天看著他,突然笑了:“要是我不答應呢?”
“不答應?”鬼手陳像是聽到了笑話,“夏先生以為,憑著那十幾條爛命,就能跟和聯勝鬥?我實話告訴你,總華探長是龍爺的把兄弟,隻要龍爺一句話,明天警察就能把你這破堂口抄了,你信不信?”
這話說出來,刀疤強和旁邊的弟兄們臉色都變了。
在七十年代的港島,社團和警察本就是穿一條褲子,要是真被總華探長盯上,聯義堂確實隻有死路一條。
夏天卻依舊平靜,她看著鬼手陳,緩緩開口:“我信。但我也有句話想讓你帶給龍爺。”
“你說。”
“油麻地的碼頭,我不會還。”
夏天的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至於賠罪的錢,我沒有。但我可以給龍爺指條路——九龍的‘紅燈區’最近被‘十四k’占了,和聯勝要是想搶回來,我聯義堂願意幫忙,事後隻要三成利。”
鬼手陳愣住了,他沒想到夏天不僅不害怕,還敢跟他談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