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名信像一塊冰冷的石頭,投入陸信原本稍顯輕鬆的心湖,激起層層寒意。煤油燈的光暈下,他的臉色陰晴不定。信上的內容直指要害,若真如信中所說,縣社隊企業局的人下來檢查,被馬魁提前打好招呼、暗中操縱,扣上“投機倒把”、“侵占集體資源”的帽子,那將是滅頂之災。這不僅會毀掉剛剛起步的作坊,更可能讓他和蘇寧陷入極大的麻煩。
“信上說什麼?”蘇寧察覺到陸信的異常,放下手中正在繪製的新花樣圖稿,關切地問道。
陸信把信遞給她,沉聲道:“看來,馬魁的殺招在這兒等著呢。”
蘇寧快速掃過信紙,心也隨之下沉。她來自後世,更清楚這個時代“投機倒把”這項罪名的嚴重性。雖然改革開放的春風已起,但在很多基層,舊有的觀念和規則依然擁有強大的力量。
“三天後……時間太緊了。”蘇寧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大腦飛速運轉,“這封信是誰送的?消息可靠嗎?”
“郵遞員小劉送來的,但他明顯是受人指使,不知內情。”陸信搖頭,“消息真假難辨,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馬魁完全做得出這種事。”
“如果是真的,他們來查,會重點查什麼?”蘇寧問道。
“賬目是首要的。”陸信肯定地說,“看看我們有沒有私下分錢,資金往來是否清晰。其次是用工,會不會說我們變相雇傭勞力,搞剝削。還有物資來源,比如燒磚的煤、蓋房的木料,來路是否正當,有沒有侵占集體財產。”
這些問題,恰恰是他們最近在努力規範,卻可能還存在疏漏的地方。畢竟一切都是草創,很多流程都是摸著石頭過河。
“我們的賬,雖然記得簡單,但每一筆進出,都是清楚的。”蘇寧回憶著,“錢都用在買材料、吃飯、以及未來作坊的建設上,沒進私人腰包。至於用工,大家都是自願來幫忙,我們管飯,將來作坊盈利了再算工分或者分錢,這應該不算雇傭吧?”
“道理上是這樣,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陸信眉頭緊鎖,“馬魁在縣裡肯定有關係,如果檢查的人偏聽他一麵之詞,雞蛋裡也能挑出骨頭。比如,他可以說我們用的泥土是生產隊的,柴火是砍了集體的樹林……”
這麼一說,氣氛更加凝重。看似簡單的事情,在彆有用心的人眼裡,處處都是漏洞。
“我們不能坐以待斃。”蘇寧眼神堅定起來,“既然知道了他們的計劃,就有應對的時間。三天,我們能做很多事!”
“你有什麼想法?”陸信看向妻子,他知道蘇寧總能有些出人意料卻又切實可行的主意。
“第一,賬目立刻重新梳理,做得更清晰、更規範。所有支出和收入,哪怕是一分錢,都要有據可查。誰經手,誰證明,白紙黑字寫清楚。”蘇寧條理清晰地說道,“第二,用工情況也要明確。我們可以弄一個簡單的‘誌願出工記錄’,讓來幫忙的人按個手印或者簽個名,表明是自願為集體出力,不求即時報酬。第三,所有物資來源,能補上手續的儘量補,比如用了哪塊地的土,打了哪片山的柴,最好能跟生產隊補個簡單的借用條子,哪怕隻是走個形式。”
陸信邊聽邊點頭:“好!這些事明天一早就開始辦!賬目我來弄,用工記錄和物資手續,你來負責跟大家溝通。”
“還有,”蘇寧補充道,“光我們自己準備還不夠。我們得爭取主動,把我們的‘理’先擺出來。”
“怎麼擺?”
“明天,你去找一趟老支書。”蘇寧建議道。老支書雖然退了,但在村裡乃至公社都還有威望,為人也比較正直。“把咱們辦作坊的前因後果,遇到的困難,尤其是馬魁如何屢次刁難,以及我們現在的發展情況和未來的規劃,原原本本跟他彙報一下。不求他直接出麵對抗馬魁,但至少要讓明白人知道,我們是在乾什麼,是誰在阻礙集體發展。”
“對!老支書是個明白人。”陸信眼前一亮,“有他了解內情,關鍵時刻或許能說句公道話。”
“另外,”蘇寧壓低了聲音,“這封匿名信……送信的人或許沒有惡意。但這會不會也是馬魁的計策?故意嚇唬我們,讓我們自亂陣腳?或者,這背後真的有第三股力量?”
她再次想到了那個“異常重生者”的警報。這封信的出現,太突兀了。是友軍的警示,還是敵人的迷魂陣?
陸信沉吟道:“不管是不是計策,我們按最壞的情況準備總沒錯。至於第三股力量……”他搖搖頭,“現在顧不上深究,先渡過眼前這一關再說。”
這一夜,陸信家的煤油燈很晚才熄。夫妻二人仔細推敲著每一個可能被攻擊的細節,商討著應對的策略。山雨欲來的壓抑感,讓他們毫無睡意。
第二天,槐花村表麵依舊平靜。作坊工地上,工匠們在為最後封頂做準備;各家各戶裡,婦女們依舊飛針走線,編織著希望。但一股無形的緊張氣氛,已經在核心的幾個人中間彌漫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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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信一早便去了老支書家,閉門談了很久。出來時,他臉色稍緩,顯然老支書那裡獲得了一定的理解甚至支持。
蘇寧則召集了春苗、英子、趙老憨、王老五等骨乾,沒有透露縣裡可能來檢查的消息,隻是強調為了將來作坊管理更規範,需要完善一些手續。她耐心解釋著記錄出工、明確物資來源的重要性,大家雖然覺得有些突然和麻煩,但出於對蘇寧和陸信的信任,都紛紛表示配合。
賬目被重新整理,每一筆錢款去向都附上了簡單的說明和經手人畫押;一份厚厚的“誌願建設記錄”開始形成,密密麻麻的名字和手印,是村民們支持的最好證明;甚至福伯都被請來,證明燒磚的土窯是廢棄再利用,並未占用新的耕地。
大家都在默默地為守護這來之不易的希望而努力著。
然而,就在第三天清晨,當薄霧還未散儘,村口果然傳來了吉普車的引擎聲。兩輛綠色的吉普車,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氣勢,駛入了槐花村,直接停在了生產隊部門口。
從車上下來的,是幾名穿著中山裝、麵色嚴肅的乾部模樣的人,為首的是一個戴著眼鏡、神情倨傲的中年人。馬魁早已等候在一旁,臉上帶著謙卑又略帶得意的笑容,快步迎了上去。
山雨,終於來了。蘇寧和陸信站在不遠處,看著這一幕,手心微微出汗,但眼神卻異常堅定。他們已經做好了準備,迎接這場關乎命運的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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