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古鎮的供銷社合作,如同在平靜的湖麵投下了一顆石子,漣漪迅速擴散開來。第一批精挑細選的草編製品被擺上供銷社日雜櫃台的顯眼位置,雖然價格比普通竹編、柳編要高一些,但其新穎的樣式和紮實的做工,很快吸引了鎮上有一定消費能力的人群。
櫃台後的售貨員姑娘,許是得了主任的叮囑,又或是親眼見過文化站交流會的場麵,介紹起來格外賣力:“這是槐花村的草編,純手工的,你看這花紋多細發,還襯了布裡子,放東西不拉絲!碼頭工人都說結實耐用!”
“槐花村草編”這幾個字,漸漸在石古鎮有了一定的知名度。零散的訂單通過供銷社傳來,雖然單量不大,但貴在穩定,價格也比集市零售公道。大車店的房間,從按天結算,變成了包月,儼然成了他們在石古鎮的臨時根據地。
春苗負責留守攤位,接待那些慕名而來的散客和回頭客。陸信則主要負責與供銷社對接、安排送貨、結算貨款,閒暇時便去碼頭上轉悠,跟工人們聊天,了解更具體的需求,比如需要哪種規格的筐更適合裝特定貨物,是否需要帶輪子的搬運筐等等。
蘇寧肩上的擔子最重。她不僅要設計新花樣,保證“創意”不斷,更要應對逐漸增加的生產要求。供銷社的訂單雖穩定,但對產品的一致性、質量要求更高。她必須將一些複雜的編織手法分解成更易學習的步驟,教會春苗,再通過春苗去指導槐花村家裡的婦女們。
然而,顧青山那句“編法可以新,但根基要穩”的話,像警鐘一樣在她耳邊回響。她開始有意識地觀察鎮上其他竹編、草編匠人的作品,甚至偷偷買回幾件最普通的本地筐簍,反複研究其編織邏輯、受力結構。她發現,這些看似樸拙的老物件,在選材、熏烤、編織密度上都有獨到的講究,確實在耐用性上有著現代審美有時會忽略的優勢。
一天傍晚,她帶著幾件自己嘗試融合傳統結構和新花樣的半成品,再次敲響了顧青山家的院門。
顧青山對於她的再次到來並不意外,接過東西,在夕陽下端詳了許久,渾濁的眼眸中閃過一絲讚許。
“嗯,這回有點意思了。”他用指甲掐了掐藤條的結節處,“知道選老藤了,火候也掌握得好了些。這個筐底,用了傳統的‘井’字打底,再往上變花樣,就牢靠多了。”
他指點著幾個細節,言語依舊簡練,卻句句切中要害。他沒有問蘇寧是如何在短時間內領悟到這些的,仿佛一個嚴格的老師,隻關注學生交上來的功課本身。
“手藝這東西,急不來。”顧青山放下樣品,看著蘇寧,“心要靜,手要穩。一針一線,都是功夫。你們年輕人,想法多,是好事,但彆讓花樣晃花了眼,忘了根本。”
蘇寧虛心受教。她知道,顧青山傳授的不僅是技藝,更是一種態度。在這個急於求成的年代,這種對“根基”的堅守,顯得尤為珍貴。
從顧家出來,蘇寧感覺自己的手藝認知又提升了一層。她不再僅僅追求視覺上的新穎,開始更深入地思考如何將美觀與實用、創新與傳統完美結合。
然而,平靜的日子底下,暗流從未停止湧動。
這天,陸信從供銷社結賬回來,臉色有些凝重。
“怎麼了?”蘇寧放下手中的藤條,問道。
“供銷社的李主任說,最近有人向他們打聽咱們作坊的情況。”陸信壓低聲音,“問得很細,比如咱們規模多大,有多少人,原料從哪裡進,一天能出多少貨,甚至……還問到了你。”
“問我?”蘇寧心中一緊。
“嗯,問你是哪裡人,什麼時候嫁到槐花村的,以前是做什麼的。”陸信眉頭緊鎖,“李主任覺得有點奇怪,就含糊應付過去了。但他提醒我們,樹大招風,要我們小心點。”
打聽規模、產量,可能是商業上的打探。但打聽她的來曆……這指向性就太明顯了。除了馬魁,還會有誰對她這個“投水自儘後性情大變”的炮灰女配如此感興趣?
“看來,馬魁一直沒放鬆盯著我們。”蘇寧深吸一口氣,“他在石古鎮,果然有眼線。”
那個神秘的“鄭乾事”,供銷社裡莫名的打聽,都像一張無形的網,正在慢慢收緊。
“還有,”陸信從口袋裡掏出一封皺巴巴的信,“這是老支書托人捎來的。信裡說,馬魁最近往公社和縣裡跑得很勤,好像是在活動什麼‘典型’名額,具體不清楚,但讓咱們務必當心。”
典型?馬魁又想搞什麼名堂?是給他自己臉上貼金,還是想借此機會再次打壓他們?
成功的喜悅被現實的危機衝淡。石古鎮的暫時順利,並沒有讓他們脫離險境,反而可能因為嶄露頭角,引來了更深的忌憚和更隱蔽的攻擊。
晚上,蘇寧獨自一人坐在大車店房間的窗邊,望著窗外石古鎮的點點燈火。係統界麵安靜地懸浮在腦海深處,那個“異常重生者”的警報標誌依舊存在,像一顆沉默的定時炸彈。
顧青山的提醒,馬魁的窺探,係統的警告……這一切交織在一起,讓她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壓力。她不僅僅是在創業,更是在一場看不見硝煙的戰爭中掙紮求生。
“根基要穩……”她喃喃自語,手指無意識地撚著一根柔韌的藤條。或許,顧老說的“根基”,不僅僅是指手藝,更是指他們自身的力量。隻有讓槐花村的草編合作社真正強大起來,擁有不可撼動的實力和口碑,才能抵禦來自四麵八方的明槍暗箭。
她鋪開紙張,就著昏黃的燈光,開始起草一份更詳細、更規範的合作社發展規劃,包括技術培訓、質量監控、財務管理、利益分配甚至未來可能的產品線拓展……
夜還很長,路也很長。但此刻,蘇寧的眼神比任何時候都更加堅定。她不僅要活下去,還要帶著槐花村,在這個風起雲湧的年代,闖出一片真正牢固的天地。而首先要做的,就是紮穩自己的根基,迎接即將到來的、更猛烈的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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