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寧一路心急如焚,趕回槐花村時,已是深夜。村中寂靜,唯有村東頭那間被貼上封條的作坊,像一道刺眼的傷疤,在月色下沉默著。家裡亮著煤油燈,陸信正坐在桌邊,對著一紙封條的通知,眉頭擰成了死結。春苗娘和趙老憨幾個骨乾也在,個個愁容滿麵。
見蘇寧推門進來,陸信猛地抬起頭,眼中布滿血絲,但看到妻子風塵仆仆卻堅毅的麵容,緊繃的心弦似乎鬆了一絲。他站起身,啞聲道:“回來了。”
“回來了。”蘇寧走過去,握住他冰涼的手,目光掃過眾人,“情況我都知道了。大家彆慌,天塌不下來。”
“寧啊,你說得輕巧,”春苗娘抹著眼淚,“機器封了,活兒不讓乾了,這眼看就要到手的錢飛了,一大家子可指望啥呀?”
“就是,信子,他們這明擺著是欺負人!”王老五憤憤道。
蘇寧深吸一口氣,拉著陸信坐下,對大家說:“嬸子,五哥,老憨叔,他們封了機器,停了作坊,是想逼我們低頭,是想把咱們剛燃起來的火苗掐滅。可咱們不能自己先亂了陣腳。”
她拿起桌上那張蓋著紅戳的查封通知,仔細看了一遍,內容無非是“違規使用非標設備”、“存在安全隱患”、“需停產接受調查”等冠冕堂皇的套話。
“你們看,”蘇寧指著通知說,“他們隻說設備違規、要調查,並沒直接否定咱們合作社的性質,也沒說咱們的手藝有問題。這說明什麼?說明他們心裡也虛,找不到咱們真正的錯處,隻能用這種含糊的理由來卡我們。”
陸信點頭:“蘇寧說得對。鄭乾事走的時候,被我拿省協會的話頂了一下,態度就軟了點。他們怕把事情鬨大,收不了場。”
“那咱們現在咋辦?就這麼乾等著?”趙老憨問。
“等?當然不能等!”蘇寧眼神銳利起來,“他們走他們的‘程序’,我們想我們的辦法。機器暫時不能用,但咱們的手沒被捆住!作坊不讓集中乾活,咱們就不能在家乾了嗎?”
一句話點醒了眾人。是啊,草編這活兒,本來就有分散加工的傳統!
“對呀!”春苗娘一拍大腿,“以前沒作坊的時候,咱不也是各家編各家的,湊到一起交活兒嗎?”
蘇寧順勢道:“就是這個道理!從明天起,原料照常領,活兒分散到各家各戶去乾!質量要求不變,由春苗娘和英子負責驗收、登記。咱們化整為零,看他們還怎麼封!”
這個提議立刻得到了大家的響應。集中生產有規模效應,但分散生產更能體現靈活性,尤其是在麵對打壓時。
“那……供銷社的訂單咋辦?人家能同意咱們分散交活兒嗎?”有人擔心。
“這個我去溝通。”陸信接口道,“我把實際情況跟供銷社李主任說明白,這是被迫無奈之舉,但保證質量和交貨時間。李主任是明白人,應該能理解。”
思路一打開,辦法就多了起來。王老五提議,可以讓幾個信得過的、家裡院子大的社員作為臨時集中點,小批量彙總產品,減少春苗娘她們跑腿的辛苦。趙老憨則表示,他去跟關係好的生產隊長溝通,確保分散乾活期間,藤條等原料的供應不被卡脖子。
一場危機,在眾人的集思廣益下,似乎找到了迂回前進的道路。壓抑的氣氛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同仇敵愾、靈活應變的力量。
等眾人散去,屋裡隻剩下蘇寧和陸信。煤油燈下,夫妻二人相對無言,卻都能從對方眼中看到疲憊後的堅定。
“省協會的信,我寄出去了。”蘇寧輕聲道,“吳理事是明白人,希望能起到作用。”
陸信點點頭,握住她的手:“辛苦你了。石古鎮那邊……”
“春苗守著,沒問題。供銷社渠道穩住了,就是最大的後方。”蘇寧看著他,“現在關鍵是挺過這一關。馬魁和鄭乾事不會善罷甘休,他們肯定還有後手。”
“我知道。”陸信眼神冰冷,“他們越是這樣,我越要把合作社正規化的事情辦成!我已經把修改好的章程和情況說明遞到公社了,這次,我看他們還能找出什麼理由壓著!”
正麵硬杠的渠道要走,分散生產的策略要執行,上層路線的努力也不能停。三管齊下,這是他們在絕境中能想到的全部辦法。
第二天,槐花村出現了一幅奇特的景象。表麵上,被查封的作坊冷冷清清,紅紙封條刺目地貼著。但村子的各個角落裡,家家戶戶的屋簷下、院子裡,婦女們三五成群,或坐或蹲,手中藤條翻飛,熟悉的編織場景以另一種形式複蘇了。孩子們幫忙傳遞著材料,男人們在下工後也搭把手,整個村子仿佛變成了一座巨大的、無聲的草編工廠。
馬魁很快發現了這種“陽奉陰違”,氣得七竅生煙,卻又無可奈何。他總不能派人在每家每戶門口都貼上封條。鄭乾事那邊也暫時沒了動靜,似乎也在觀望,或者被省協會的名頭暫時唬住。
分散生產雖然增加了管理難度,但也意外地促進了社員之間的交流和學習。手藝好的主動幫助生疏的,新的花樣和技巧在私下傳播得更快。一種基於共同利益和抗爭命運而形成的凝聚力,在悄然生長。
幾天後,陸信從公社帶回消息,合作社的章程備案申請,公社方麵雖然沒有立刻批準,但也沒有直接駁回,態度曖昧,隻說“需要研究研究”。
而這期間,蘇寧改良的那台被查封的機器,雖然靜默著,卻像一顆希望的種子,深深埋在了每個社員心裡。大家更加清晰地認識到,隻有掌握更好的技術,擁有更穩固的製度,才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運。
查封的危機,暫時被以一種堅韌而靈活的方式頂住了。但蘇寧和陸信都明白,這僅僅是喘息之機。馬魁的嫉恨,鄭乾事代表的僵化思維,以及那個更深層次的“異常重生者”的威脅,都遠未消除。
然而,經過這次風雨,槐花村草編合作社的根基,似乎變得更加紮實了。因為這一次,他們守護的,不僅僅是幾間磚房和一台機器,更是那份靠自己雙手開創未來的、永不屈服的人心。路,還在腳下,而且必須走下去。
喜歡我在八零搞事業請大家收藏:()我在八零搞事業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