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本打磨完成的那個傍晚,薑芷把最後一版打印稿按頁碼理齊,指尖劃過封麵上“終不似少年遊”九個燙金大字時,指腹竟有些發燙。
她笑了笑——沒想到自己暗自琢磨的故事有搬上熒幕的一天。
這個關於少年江湖遊的故事,在編劇組的補充下,終於要從紙上走到鏡頭裡了。
而第一步,就是找那個能讀懂“江湖”的導演。
第二天一早,薑芷把李若男叫到辦公室。
百葉窗漏進的陽光在劇本封麵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她指尖在桌麵上輕叩著,節奏像極了心裡的盤算:
“若男,導演人選得抓緊。你也知道,這故事裡的江湖不是簡單的打打殺殺——有少年執劍時的意氣風發,有被背叛後的劍指恩師,還有雨夜裡對著斷劍問‘何為正義’的茫然。得找個既懂刀光劍影,又能看透劍鋒背後人心的人。”
李若男早有準備,遞過來的文件夾裡夾著厚厚一疊資料,頁邊都貼著不同顏色的便利貼。
“我按風格分了類,”她指著第一頁,“張導的武俠片是業內標杆,你看他拍的《江湖路》,竹海那場戲,主角白衣染血從竹葉間墜下來,劍光劈開雨幕的鏡頭,至今在短視頻平台上天天有人翻拍。”
薑芷翻到《江湖路》的劇照,指尖在竹海打戲的截圖上停了停。
那畫麵確實震撼,青竹成海,白衣劍客在竹梢借力翻飛,劍尖點過竹葉的瞬間,水珠飛濺如碎玉。
可當她翻到片尾主角與師妹訣彆的場景時,眉頭輕輕皺了起來:“你看這裡,師妹說‘我等你回來’,他隻留給鏡頭一個背影。
明明是能讓觀眾哭斷腸的戲,卻拍得像在走流程。
咱們劇本裡主角和師姐從並肩作戰到反目成仇,光是眼神裡的拉扯就有幾十場,張導怕是撐不住這種細膩。”
她把張導的資料挪到桌角,目光落在下一份簡曆上。
王導的照片裡,男人穿著黑色高領衫,鏡片後的眼睛透著銳利。
“王導去年那部《孤獨島》我看了三遍,”李若男的聲音裡帶著讚歎,“少年在絕境裡啃樹皮時的眼神,從求生的狠勁到對人性的懷疑,層次太豐富了,和咱們主角被師門拋棄後的掙紮簡直如出一轍。”
薑芷想起《孤獨島》裡那個經典鏡頭:少年蜷縮在礁石後,手裡攥著半塊發黴的餅,海風吹亂他的頭發,鏡頭慢慢推近,能看清他睫毛上掛著的鹽粒——那是被生活磨出的滄桑。
可她忽然想起劇本裡那場月下對決,主角劍尖挑著對手的發帶,卻在看清對方臉的瞬間收了力,劍鋒擦著對方脖頸劃過,帶起的風拂動兩人鬢角的碎發。
“王導懂人心,可他拍過刀光劍影嗎?”她指尖敲著桌麵,“咱們要的不是街頭鬥毆的狠勁,是武俠裡的‘寫意’——一挑眉就藏著殺氣,收劍時的遲疑比出鞘時更有戲。他沒拍過武俠,動作指導能跟他想到一塊兒去嗎?”
文件夾越翻越薄,薑芷在鄭導的名字上頓了頓:“鄭導有檔期嗎?”
這位以鏡頭語言驚豔著稱的導演,去年一部古裝片裡,用漫天飄雪襯宮廷夜宴的奢靡,光是光影就拿下了最佳攝影獎。
“可惜啊,”李若男歎了口氣,“他助理說,他正盯著一座複刻的古城,要拍晚唐的藩鎮混戰,檔期排到後年了。”
“陳導呢?”薑芷翻到最後幾頁,陳導的資料上貼著黃色便利貼,寫著“已初步接觸”。
“他工作室的人說,他看了劇本梗概,對主角從‘為師門而戰’到‘為自己而活’的轉變很感興趣。”李若男翻開記事本,“不過他提了個要求,想和編劇團隊深聊——尤其是主角在破廟裡燒師門令牌那場戲,他覺得可以加一段主角對著火堆影子練劍的戲,影子像師父,劍招卻從模仿變成了對抗。”
薑芷眼睛亮了亮——這想法和她當初寫這段時的靈感不謀而合。
她剛要說話,桌角一份被壓在底下的簡曆滑了出來,封麵上印著個陌生的名字:林舟。
簡曆很薄,照片裡的男人穿著洗得發白的棉麻襯衫,坐在舊藤椅上,身後是堆著膠片盒的書架。作品列表裡隻有三部短片,最末一行寫著:三年前憑《斷劍》獲國際短片節最佳導演獎。
“這是助理整理時漏進來的,”李若男解釋道,“低成本短片,全片就一個場景——暴雨裡的破廟,一個劍客守著斷劍,對著燭火發呆。沒打戲,沒台詞,卻拿了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