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交接之際,是紫禁城最為喜人的季節,微風陣陣帶來適宜的溫度,是這座冬冷夏熱的牢籠唯一能令人喘息的空隙。
各個宮室的妃嬪宮女,也喜歡在這個季節製作新衣,質地輕薄的旗裝勾勒出玲瓏的曲線,層層疊疊的衣袖襯出纖細的手臂,美人如斯,借此邀寵。
畢竟這麼一身在冬天穿會瑟瑟發抖,生了病就無法邀寵,再過一兩個月盛夏時穿又一身汗水,會衝撞帝王。
陽光正好,在禦花園一坐,就是一天。
下雨了,拿把傘,坐在亭子裡,也是一天。
起風了,拿把笛子,一吹也是一天。
拚的就是命。
斜抱雲和深見月,朦朧樹色隱昭陽。
是以每年五六月份,便是帝王消受美人恩的日子。
但人多了,便會出現亂象,一般這個時候,赫舍裡皇後就會對那些經常邀寵,不顧帝王身體的後妃敲打一二,同時又向帝王諫言。
興致過了的帝王也會虛心接受,稱讚皇後有長孫皇後的賢德,作為皇後是他的幸事。
至於那被寵愛了一兩個月的新寵,就會被冷落幾個月,至於幾個月後會不會被記起來,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當事人也不後悔就是了,畢竟一年甚至幾年不得恩寵的大有人在,能在獲寵的時間裡得個孩子,比什麼都重要,如果失敗了,和以前苦守深宮又有何區彆呢?
是故,赫舍裡皇後年年敲打眾人,但“犯事”者仍絡繹不絕。
今年初夏,後宮同樣大為熱鬨,甚至更加熱鬨,妃嬪宮女,無不巧思裝扮,隻因她們都知道,皇後今年怕是沒心情管她們。
坤寧宮,東暖閣裡,皇後斜斜歪歪倚著半舊的隱囊,坐在鋪著厚厚軟墊的火炕上,身披萬字紋金紅二色氅衣,被保護的十分仔細。
但她臉色是蒼白,哪怕外麵陽光明媚,屋裡地龍火炕不斷,可她還是覺得渾身發冷。
手腳冰涼,頭暈目眩,食欲不振。
禦膳房儘心製作的一碗碗補品,都成了折磨,特彆是那碗進貢上來的冰糖燕窩,以前吃覺得味道尚可,可現在吃卻覺得惡心不已。
“外麵還是那麼亂嗎?”
她一邊懨懨地攪拌湯勺,一邊問心腹宮女。
“自打上個月,就有好幾位庶主子天天在禦花園等著,有的一坐就是一天。發現真有人能麵見聖顏後,現在禦花園的人又多了起來。”
宮女不敢撒謊,隻能捧著漱口的用具,站在一邊回話,希望不會激怒皇後娘娘。
“她們職責如此,倒也沒錯。”皇後身體虛弱,哪怕努力維持著體麵,也仍阻止不了變得遲緩的思維。
“身為後妃,讓帝王開顏,就是她們的事,如果再能綿延子嗣就更好不過了。”
滑膩膩的燕窩,她越看越沒了胃口,但她還是努力咽下去。
“但若是不顧帝王健康,就一味勾引,那就太不懂規矩了。”
“娘娘說的是,”心腹仍然跪著,“這宮裡還是需要個能真正心疼萬歲爺的人。”
“太皇太後答應過我,等本宮生完孩子,就把宮權還回來,到那時我再一一收拾她們。”
皇後本性子高傲,不願意低頭讓出宮權,但這一胎實在凶險。
隻因一年前承祜離世,自己實在傷心難過,白天不敢露怯,隻能確實夜夜垂淚,身體就變的不太好。
但父親又催的急,自己不得不趕緊又要了一胎。這一急,身體沒恢複好,就落了病根,胎像就沒平穩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