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趙師傅又拎來了一堆廢料,給她打個樣,讓她把這些也修了。
明殊:……我原來的還沒乾完呢!
下班前,趙師傅捏著明殊今天最後一件鑄件。
在台燈下,鑄件反射出圓潤一致的弧線,粗糙的手指停頓,在那冰冷的金屬上細細撚過。
沒有一句誇獎,隻淡淡拋下一句:“明天開始,學看卡尺,圖紙公差記在腦子裡。”
明殊鬆了一口氣,還來不及得意,就聽到一句惡魔低語:
“毛刺也得繼續刮。”
明殊:……惡魔啊!
日子在巨大的喧囂、機油的刺鼻和汗水的黏膩中無聲碾過。
汗珠打濕了鬢角,緊貼著臉頰,發絲又癢又黏,明殊擦了擦眼睛,覺得自己有點托大了。
她還記得那一天,軍代表視察車間,看到她的刻苦與進步,對她表示了肯定。
明殊還挺高興,覺得和趙成章的關係,多少還是有點作用的。
趙師傅當時也沒否認,隻是在人走了之後,繼續給她加量教學。
就這樣,明殊真正接了活,陷入加班地獄,也過上了隔三差五加班的苦日子。
動不動就來突擊任務,“大會戰”連續加班,最高需要60小時趕工,夜班經常見,無但沒有加班費。
畢竟是“為了革命奉獻”,明殊就當為了崇高理想了。
三個月後,明殊看著多了四塊錢的工資,無措的看向趙師傅,但師傅隻是擺了擺手,叫她繼續努力。
“爭取一年出師,有太多的活啊,等著人乾呢。”
明殊的感動瞬間沒了,這個年代的升職加薪,需要的實力也太硬了。
這四塊錢真燙手。
……
時值周末,陽光稍微驅散了寒意,明殊換下油汙的工裝,穿了件藍色白碎花衫子和黑色闊腿褲。
辮子梳的油光水滑的,她本來就年輕,出門在外又乾淨利落,讓人看著就舒服。
拎著印有紅五星的帆布挎包出門了,目標很明確——離家屬區不遠,坐落在廠區邊緣的鎮供銷社。
畢竟她也不能隻吃老本,商城倒是有賣的,但她總覺得不劃算。
供銷社是磚砌的平房,屋頂豎著高大的口號標語牌,門口照例排著不算短的隊,大多是家屬和下了班的工人。
空氣裡混合著煤煙、土腥味、以及隱約的醬油和鹹菜的氣息,明殊安靜地排著隊,呼吸著這個時代特有的空氣。
櫥窗裡擺放的陳列品:大花色的暖水瓶、印著紅雙喜或豐收圖案的搪瓷臉盆、幾匹疊放整齊的“的確良”布料——這些是“大件”,暫時不在她的采購清單上。
“同誌,打半斤牛奶。”她把自家的空瓶子遞進去,小心地把奶票和幾張毛票放到斑駁的木櫃台上。
售貨員是個表情嚴肅的中年婦女,接過票證核查一番,動作麻利地用漏鬥灌滿牛奶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