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苗……妹子。”林春花的聲音不大,喉嚨有些緊。
“姐,”林春苗走上前,握住她的手。
堂姐的手指冰涼,指腹變得粗糙,很難想象,當初這個偷懶的女孩,這些年居然會變得勤勞。
“看看這個,給你弄的。”
林春苗把那條水亮湖藍色的人造棉頭巾抖開,輕輕圍在林春花的脖子上。
那抹鮮亮,純粹乾淨的藍色,襯著小林春花紅色滑稽的臉頰,形成一種刺眼的彆扭。
圍巾還沒圍好,張婆婆已經利落地擠了過來,那雙精明的眼睛毫不掩飾地在湖藍頭巾上摩挲,又掃向林春苗那個軍挎包——好像裡麵還能掏出寶來。
“哎喲喲!到底是城裡人,咱春苗就是體麵!識得好東西!”,她嗓門陡然拔高,像是在給整個村子廣播
“快!快給你妹子屋裡坐!人家老遠回來可累了!哎呀,你看咱們春花,命也好不是?嫁進咱們張家門裡吃喝不愁,這不又有好妹妹添東西……”
旁邊圍著的幾個婦女交換著眼神——那眼神裡有對林春花的同情,有對張家老太太的鄙夷,她們都等著在看好戲。
林春花也注意到她們的眼神,卻滿心的不屑一顧,一個小軍官算什麼,一輩子都沒起來,還不如以後的大老板呢!
“春花的嫁妝,加在一起,都沒這個巾子貴吧?”
林春花的嫁妝,大家都心知肚明,在兒子還需要錢養大的前提下,林家大媳婦不可能給女兒太多。
特彆是這個女兒,作死也要嫁這麼一家人。
林春花聽到這話心緒不穩,掐了掐手心才定了下來,心裡暗恨,明明上輩子自己嫁給軍官,娘給了自己不少好東西,這輩子就變了臉。
除了一兩隻舊木箱刷上新紅漆,幾件新做顏色暗沉或碎花的衣服,還有平時她零零碎碎的用品,剩下就隻有張家的聘禮,連這都扣了一半!
生產隊長主持這次婚禮,先是向毛主席鞠躬,然後村乾部講話,帶領大家喊幾句革命口號,最後是嗩呐鞭炮,可笑的是張家怕花錢,鞭炮都放得很少很短。
林春花臉色都不太好,還是張三賴子嘴甜,給她哄開心的。
明殊沒有留下吃席,而是陪親媽早早回了家,她是帶了不少好東西,但那是給親媽準備的,不是給堂姐這個不熟的親戚。
“你說你,花這冤枉錢。”
嶄新的搪瓷臉盆和鐵皮熱水瓶、鋁飯盒、毛巾、肥皂盒等。
還有兩床新棉花的被褥,被麵是鮮豔的牡丹鳳凰圖案。
“這都是給您帶的,怎麼可能給林春花?”
林媽媽雖然也吃過看過,不在乎這點,但看女兒這麼貼心,也是蠻欣慰的。
林春苗打開背包,隻把油紙包往前一遞,塞進親媽手裡,然後求著她:
“娘,快給我講講,這林春花發什麼瘋?居然要嫁這麼個窮鬼?”
“我還想知道她發什麼瘋!”
林媽媽捧著這包沉甸甸甜心,打開拿起一枚,慢慢品嘗。
“自打你那天走後,她就突然暈了過去,醒來後整個人都不對勁了,說你怎麼可能嫁給趙成章,你嬸子以為她氣著了,就讓她在家歇幾天。”
“幾天後人也正常了,不再嘀咕趙成章,甚至你嬸子想讓你介紹個軍官,她都不讓,說不嫁給軍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