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那扇熟悉的破舊家門,一股濃重的藥味和衰敗氣息撲麵而來。
林春花躺在床上,身體乾瘦,眼神渾濁,父親張建軍早已不知所蹤,可能早已客死他鄉,或徹底斷絕聯係。
張玲花帶來的進口營養品,和嶄新的保暖衣放在床頭,她整個人在這裡顯得格格不入。
林春花抓著女兒的手,哆嗦著嘴唇打量,不算絕對的白淨細嫩,畢竟玲花也要親手做工,但看上去就讓人知道利落有勁兒。
曾幾何時,林春花那雙細瘦枯槁的手,也能做一手好針線,當年相親的衣服就是她自己改的。
她也曾想去縣城找點活乾,但幾十年脫離勞動、與社會脫節,她早已失去了謀生的信心和技能。
她隻能流淚,除了這個什麼都做不了。
明明她知道了曆史的走向,知道許多大人物,許多賺錢的法子,但她總覺得自己沒有那種拚搏的心機,不敢隨意嘗試。
剛重生的時候,她隻記得堂妹的風光,知道妹夫張建軍可是大個人物,名字會在商界如雷貫耳,生意做得風生水起。
她心想,這樣一個風光人物,那一定是在社會上遊刃有餘、左右逢源的人,是家裡天不怕地不怕的頂梁柱,一定能保護好她。
自己隻要跟了他,就一定會有好日子過,就像上輩子的堂妹。
堂妹……林春苗……她這輩子為什麼要嫁給趙成章,她也重生了?還比自己提前重生?
可明明上一世,她拿捏張老三拿的死死的,張老三也不亂搞,她活的多幸福啊,她憑什麼也能重生?
還有……為什麼張老三對堂妹那麼好,從不亂搞……
她心裡或許已經有了答案,但她沒精力去想了。
張玲花環顧這間昏暗的、幾乎沒有任何像樣家具、隻有自己寄錢買的電視機是唯一亮色的屋子,心中百感交集,默默地替母親擦去眼淚,又默默地為她掖好被角,最後沉默地離開。
回到公司後,她向小姨詳細彙報了此行情況,包括工廠選址考察結果,以及……母親的境況。
明殊聽完,沉默良久,主動談起了過去:
“你媽不壞,她是沒有腦子去做壞人的。她原先還挺正常,想往好的地方去,做軍官夫人,坐小吉普車。”
“你也知道,她沒成功,然後她就瘋了,嫁了個一個街溜子。明明家裡全靠她支撐,她卻希望男人哪天能發財。”
“可她隻在張家吃了很多苦。”張玲花歎氣。
“她要是把這份隱忍和勤勞,用去乾彆的事,乾什麼不能成,何苦來哉?”
張玲花不理解,母親為什麼非要嫁給這樣的父親?非要指望這樣的父親?
“像你媽媽的人,不能再有下一個了。”
明殊拍了拍外甥女的肩膀,張玲花鄭重點頭,向明殊保證。
後來她也的確為之努力了一生,她一直追隨在明殊身後,和她一起去減少像母親這樣的女性。
她們一起投入了熱身於公益事業,牽頭成立“春苗女性發展基金”。
一起為欠發達地區、城市邊緣女性提供免費培訓,教會安身立命的技術。
為在職女性設立技能提升獎助學金,鼓勵她們掌握更高級的知識。
組建專業的公益律師團隊,基層女工提供免費法律援助和集體維權支持。
邀請像她自己一樣從基層技術工人講述自己的故事,破除“乾得好不如嫁得好”的幻象。
她們做了許多許多事情,她們也有許多許多事情等著去乾,她們的旗幟永遠鮮明:
“真正的女權主義,根基在於勞動!在於雙手能創造價值,肩膀能擔起責任!我們也將有底氣扞衛我們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