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孫的冊封,如同在沈家投下了一記驚雷,徹底點燃了沈家的傲慢之火。
劉夫人操辦慶典時,為了彰顯沈家威儀,故而把慶典辦的奢華至極,堪稱僭越。
鎮國公府門前的朱雀大街,被各式車馬堵得水泄不通,前來道賀的官員品級之高,人數之眾,堪比大朝會。
六部尚書侍郎各路勳貴,乃至幾位宗室親王都獻上了厚禮。
南海的夜明珠,西域的血玉珊瑚,北地的紫貂皮……唱禮官的聲音早已嘶啞,然而,這才是最貴重的那部分禮單。
特彆是鎮國公沈嘯及其長子和長孫,也在慶典前一日,率領著一隊親衛竟從邊關趕了回來。
府內,庭院中搭了巨型彩棚,又在水池上以舟為台,請來了江南最負盛名的水上演舞班子。
鑼鼓絲竹之聲震天響,唱的不是尋常吉慶戲文,而是暗合沈家軍功的《秦王破陣樂》,激昂慷慨,聽得席間武將們熱血沸騰,紛紛擊節叫好。
盛宴也奢靡異常,一道雞湯,用的是數十隻乳鴿僅取胸肉吊出的高湯;一碟蝦餃,餡料是挑了青蝦最嫩的尾段,其餘儘數棄之。
菜肴如流水般撤換,大多僅動了一倆筷,府中的下人也能跟著吃個滿嘴油光。
潑天的富貴,讓沈家上下對浪費習以為常。
劉夫人身著鳳冠霞帔,妝容豔麗逼人,她端坐於主位之下,顧盼自雄。
言談之間,對東宮事務如數家珍,甚至會用一種近乎蔑視的語氣,調侃幾句皇室趣聞,引得趨炎附勢者,諂媚地跟著笑。
其姿態之張揚,仿佛她才是京城的女主人。
雲夫人今日也被迫盛裝出席,並著丈夫坐在首位。
她看著這滿堂的喧囂,看著沈家的子孫後代和太太奶奶們,儘是對自家權勢欲望的得意,心中的不安愈來愈明顯。
她勉強維持住端莊的笑容,接受著命婦們的祝賀,看到了遠處的女兒時,內心才稍稍平靜。
明殊未著華服,隻一身月白箭袖長袍,倚在遠離主宴席的水邊廊下,自斟自飲。
她冷眼看著,戲台上那出《滿床笏》唱到【輩輩國公】的高潮處,看著兄長和子侄們被眾人簇擁著暢飲。
她自己也在遠處舉了舉杯子,對著他們一起著開懷暢飲。
酒過三巡,宴席氣氛愈加熱烈,又到了主家點戲的環節。
按慣例,班主捧著裝滿戲簽的木匣,恭敬地呈到鎮國公麵前,沈嘯帶著幾分酒意,隨手從匣中抽出一支戲簽。
看也未看,便遞給了身旁伺候的管家,示意他高聲唱喏。
管家接過戲簽,朗聲念道:“下一出,吉慶佳劇……”
“《南柯夢》!”
喧鬨的宴席,瞬間靜了一靜。
這位久經沙場,見慣大風大浪的老國公,臉上的笑容隻是微微凝滯了一瞬,隨即恢複如常,甚至爽朗的笑道:
“哦?《南柯夢》?倒是出警世好戲,不過今日乃我沈家喜慶之日,看夢醒淒涼的戲文,未免掃了諸位雅興。”
他語氣輕鬆,隨口點評了戲文內容,不曾半分惱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