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呢小轎在寂靜的街道上輕微晃動著,如同蘇清月此刻難以完全平靜的心湖。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那枚冰涼剔透的“虛空隱符”,其上繁複的符文仿佛烙印著生存與毀滅的雙重密碼。
三個月。
殷玄冥給出的期限,像一柄懸於頸側的利刃,散發著刺骨的寒意。深入洛雲與五皇子的陰謀核心,竊取機密,這無異於在萬丈深淵之上走鋼絲,一步踏錯,便是粉身碎骨,甚至可能比前世結局更為淒慘。
但,這何嘗不是她等待已久的機會?
一個能親手將仇人推向地獄,並為自己搏出一條生路的機會。
轎子停在侍郎府門前。夜色中的府邸更像一座沉默的堡壘,透著生人勿近的冷清。
她剛下轎,早已候在門內的趙青青便快步迎上,低聲道:“大人,您回來了。”眼神交彙間,已傳遞出府內無異的訊息。
蘇清月微微頷首,步入府中。經過前院時,她能感覺到暗處有幾道目光掃來,帶著審視與算計——那是府中未被清除的他方眼線。她故作不知,徑直走向後院。
“東西送到了?”她聲音平淡,問的是拜帖之事。
“已按大人吩咐,天未亮便送去了洛國公府。”趙青青緊跟在後,聲音壓得更低,“此外,您離府期間,有三撥人試圖以各種借口接近地窖區域,皆被攔下。其中一人行為可疑,已按您之前的指示,故意留了條‘無關緊要’的縫隙給他,看他後續動作。”
“做得很好。”蘇清月眼中閃過一絲冷光。釣魚,自然要放下魚餌。她倒要看看,最先按捺不住的會是誰。
回到書房她將一間僻靜廂房改成了臨時書房),她屏退左右,隻留趙青青一人。
“青青,從今日起,你的任務要變一變了。”蘇清月看著她,目光銳利,“府內這些眼線,不必急著清理,留著他們,反而有用。你要做的,是讓他們看到‘我們’想讓他們看到的東西。”
趙青青眼神一凜,瞬間明了:“大人的意思是……偽造動向,誤導他們?”
“不錯。”蘇清月走到書案前,鋪開紙筆,“我會定期給你一些‘消息’,你要‘不小心’地、通過不同的渠道,‘泄露’給那些該知道的人。真真假假,虛虛實實,讓他們自己去猜。”
她提筆,略一思索,寫下第一道指令:“將‘蘇侍郎因瓊林宴受驚,回府後憂思過甚,舊疾複發,需靜養數日’的消息,透露給左邊廊下第二個掃地的婆子。”
那婆子,是已確認的、與某位禦史府上有牽扯的眼線。
趙青青接過紙條,牢記於心:“是!”
“另外,”蘇清月沉吟道,“你嘗試聯係的那位趙家舊部,可有回音?”
趙青青臉上閃過一絲黯然,隨即又被堅定取代:“已有初步回音。張叔……他傷得很重,隱於南城貧民窟,但手下還有兩個絕對信得過的老兄弟。他表示願為大人效死,隻是能做的事情有限……”
“足夠了。”蘇清月打斷她,“告訴他們,不需要他們拚命。他們的眼睛和耳朵,就是我最需要的東西。重點是南城、碼頭、以及各大藥鋪和當鋪的異常動向,尤其是與外地陌生麵孔交易、或大量購買特定藥材物資的情況。”天魔宗活動,必然需要資源和據點,這些底層角落的消息,往往比高層情報更早顯現端倪。
“明白!我這就去安排!”趙青青眼中燃起光亮,父親舊部能重獲價值,讓她激動不已。
“小心行事,安全第一。”蘇清月叮囑道。
趙青青重重點頭,迅速退下,身影悄無聲息地融入夜色之中。
蘇清月獨自坐在書案後,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麵。情報網絡的編織並非一夕之功,但目前總算有了一個微小的開端。
現在,該進行計劃的下一步了——主動接觸洛雲。
她需要給他一顆“定心丸”,也需要給他傳遞一個“迫切”需要他幫助的信號。
翌日下午。
洛國公府的回帖送至,言辭客氣,表示洛雲世子對蘇侍郎的拜訪甚是期待,隨時恭候。
時機恰到好處。
蘇清月並未立刻動身,而是又“病”了一日,這才吩咐備轎,前往洛國公府。
相較於她那個冷清的侍郎府,洛國公府可謂極儘奢華,亭台樓閣,雕梁畫棟,門前車水馬龍,仆從如雲,一派鐘鳴鼎食之家的煊赫氣象。
通傳之後,她被恭敬地引了進去。一路行來,她能感覺到暗處無數審視的目光,以及幾道隱晦的強大氣息掃過——國公府的底蘊,果然非同一般。
洛雲並未在正廳見她,而是在一處更為私密雅致的水榭中。
他今日穿著一身家常的淡青色直裰,更顯溫文儒雅,見到她進來,立刻放下手中的書卷,起身相迎,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欣喜與擔憂:“月兒!你來了?聽說你身子不適,可好些了?正想著今日過府去探望你。”
言語親切,仿佛兩人仍是那對情深意篤的未婚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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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清月臉上擠出幾分虛弱和依賴,微微屈膝行禮:“勞洛雲哥哥掛心了,隻是些老毛病,不礙事的。”她目光掃過水榭周圍,欲言又止。
洛雲立刻會意,揮退了所有下人,水榭中隻剩下他們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