漿洗房區域的火災,如同投入看似平靜湖麵的一顆石子,在五皇子府內漾開了一圈圈不大不小的漣漪。
消息傳到殷無咎耳中時,他正在書房與兩名屬臣議事。聽聞是堆放炭料的矮房坍塌引發火勢,且很快被撲滅,他隻微微蹙眉,吩咐了一句“仔細查查坍塌緣由,妥善安置受傷仆役”,便不再多問。在他眼中,這似乎隻是一起尋常的意外事故。
然而,這“意外”卻顯然引起了另一個人的高度警覺。
火災發生後的當晚,洛雲便出現在了錦瑟院。他依舊是一身青衫,神色平淡,以探病為由,目光卻如同最精細的篦子,將蘇清月從頭到腳細細梳理了一遍。
“聽聞府中走水,姑娘可又受驚了?”他語氣溫和,眼神卻銳利如針。
蘇清月心中冷笑,麵上卻是一派茫然與後怕,輕輕撫著胸口:“是有些嚇著了……怎麼好端端的就起火了呢?幸好離得遠。”她將柳如煙不諳世事、隻知害怕的嬌怯模樣表現得淋漓儘致。
洛雲靜靜地看著她,似乎想從她每一絲細微的表情中找出破綻。他忽然問道:“姑娘近日,可曾覺得體內那‘陰寒之氣’有何異動?”他指的,自然是蘇清月之前偽裝出的、被“水鬼”沾染的陰戾氣息。
蘇清月心中微凜,知道他在懷疑火災與她暗中動用的陰寒靈力有關。她立刻蹙起秀眉,做出努力回想又有些困擾的樣子:“異動?好像……沒有吧?就是夜裡依舊睡不踏實,總覺得冷……”她將話題牢牢鎖在“落水後遺症”上,絕不沾染半分與火災相關的嫌疑。
洛雲盯著她看了半晌,最終隻是淡淡一笑:“無事便好。姑娘好生休養。”他並未多留,很快便告辭離去。
但蘇清月知道,他並未完全打消疑慮。這隻老狐狸,比殷無咎難纏得多。
接下來的兩日,府內看似恢複了平靜。關於火災的調查似乎也不了了之,最終以“年久失修,木柱受潮腐朽導致坍塌,意外引燃柴堆”結了案。
蘇清月樂得如此,依舊扮演著她的病弱美人,暗中卻更加留意府內的動向。她發現,漿洗房區域雖然恢複了運作,但那間坍塌的矮房被迅速清理,原地似乎被劃為了暫時禁入的區域,有生麵孔的護衛在附近隱隱巡邏。
這證實了她的猜測,那矮房內確實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且這秘密與竊取龍氣有關。她那一把“意外”之火,雖未傷及根本,卻顯然打草驚蛇,讓對方更加警惕,也暫時中斷了那裡的運作。
這日午後,天空依舊陰沉。蘇清月借口屋內憋悶,想到園中透透氣,隻帶了春桃一人,慢慢踱到了離漿洗房不遠的一處梅林。這裡位置相對偏僻,但視野尚可,能隱約看到那片被清理過的廢墟。
她故意走得很慢,似乎在欣賞枝頭殘存的幾朵瘦梅,神識卻如同無形的蛛網,悄然向著那片區域蔓延。她需要確認,那裡的地脈氣息是否恢複了正常,或者,對方是否已經找到了新的據點。
然而,就在她的神識即將觸及那片區域時,另一道強橫而陰冷的神識,如同伺機而動的毒蛇,猛地從斜刺裡探出,與她的神識輕輕一觸!
蘇清月渾身一僵,立刻將神識如潮水般收回體內,臉色瞬間白了三分,腳下微微一軟,若非春桃及時扶住,幾乎要跌倒。
“姑娘!您怎麼了?”春桃驚慌道。
“沒……沒事……”蘇清月喘息著,心有餘悸地望向梅林另一側的小徑。
那裡,洛雲負手而立,青衫在寒風中微微拂動。他目光平靜地看著她,仿佛剛才那一下神識交鋒隻是無意間的碰撞。但他嘴角那抹極淡、幾乎看不見的弧度,卻帶著毫不掩飾的警告與玩味。
他在那裡!他一直在暗中監視著這片區域!方才那一下,是警告,也是確認!他果然將火災的疑點,牢牢鎖定在了她的身上!
“洛先生。”蘇清月穩住心神,由春桃攙扶著,微微屈膝行禮,聲音帶著一絲被“驚嚇”後的虛弱。
洛雲緩步走近,目光掃過她蒼白的臉色,淡淡道:“姑娘身子未愈,還是不宜在風口久站。這園子……不太平,近日還是少來為妙。”
他將“不太平”三個字,咬得意味深長。
“謝先生提醒,奴婢這就回去。”蘇清月低眉順眼,不敢再多看那片廢墟一眼,在春桃的攙扶下,轉身匆匆離去。
背對著洛雲,她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冷。
打草驚蛇的效果達到了,但也引來了更危險的獵手。洛雲如今像一條嗅到血腥味的鯊魚,緊緊盯住了她。接下來的行動,必須更加小心,更加隱秘。
回到錦瑟院,蘇清月屏退春桃,獨自坐在窗邊,指尖無意識地在窗欞上劃動。
硬闖和近距離探查都已不可行。想要找到新的線索,必須另辟蹊徑。
她想起了那日殷玄冥在觀星閣指向的星圖,想起了地脈龍氣被強行抽取的感覺。既然無法從“竊取者”這邊突破,或許,可以從“被竊取者”——地脈本身入手?
她體內紫金烙印對地脈異常有著獨特的感應。雖然無法像殷玄冥那般直觀地觀測星象,但她可以嘗試,通過感應地脈之氣的細微流向,來反推那些“引水渠”可能存在的方位!
這是一個更大膽、也更耗費心神的計劃。需要極度專注,且不能有絲毫外泄,否則必然會被洛雲察覺。
她決定,從今夜開始嘗試。
夜幕降臨,蘇清月借口白日受了風,早早熄燈安寢。實際上,她盤膝坐在床榻上,將全部心神沉入體內,溝通那點紫金烙印,摒棄一切雜念,隻專注於感知腳下這片土地深處,那磅礴卻躁動不安的地脈之氣。
起初,隻能感受到一片混沌的轟鳴與憤怒的震顫。漸漸地,她開始嘗試分辨其中那些極其細微的、不自然的“流向”,如同在咆哮的江河中,分辨出幾縷被強行引開的支流……
這是一個漫長而艱難的過程,如同盲人摸象。
但蘇清月有著超乎常人的耐心與堅韌。
夜色深沉,錦瑟院內萬籟俱寂。隻有榻上那道靜止的身影,在與腳下這片土地的脈搏,進行著一場無聲而危險的交流。
暗刃暫時歸鞘,並非退縮,而是在積蓄力量,等待著下一次,更精準、更致命的出擊。而獵手與獵物的身份,在這幽深的夜色裡,悄然發生著微妙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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