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宮的朱漆大門早已斑駁褪色,門環上的銅綠厚得能刮下一層,風一吹,就發出“吱呀吱呀”的哀鳴,像極了趙妃此刻的心境。庭院裡的老槐樹落光了葉子,光禿禿的枝椏伸向灰蒙蒙的天空,樹下堆積的落葉足有半尺厚,踩上去發出“沙沙”的聲響,每一聲都像在提醒她——這裡是被遺忘的角落,是她人生的墳墓。
“娘娘,粥來了。”劉嬤嬤端著一個粗瓷碗走進來,碗沿缺了個小口,裡麵的稀粥清湯寡水,連一粒米花都看不到,隻有幾根發黃的菜葉漂浮在上麵。她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絲小心翼翼——自從趙家被抄家,趙妃就像變了個人,前一刻還好好的,下一刻就可能大發雷霆,摔碗砸東西是常事。
趙妃坐在冰冷的石凳上,身上裹著一件洗得發白的素色宮裝,宮裝的料子本是上好的雲錦,如今卻磨出了毛邊,袖口還破了個洞。她沒有看那碗粥,隻是盯著院牆上爬滿的枯萎藤蔓,眼中的怨毒像毒蛇的信子,不斷吞吐著。“這就是給本宮吃的東西?”她突然開口,聲音尖銳得像指甲劃過玻璃,“當年本宮在宮裡,吃的是山珍海味,喝的是瓊漿玉液,連喂貓的食碗都是鎏金的!你們竟敢用這種豬食搪塞本宮!”
她猛地抬手,將劉嬤嬤手中的粥碗揮落在地。粗瓷碗“啪”的一聲摔得粉碎,稀粥和菜葉濺了劉嬤嬤一身。劉嬤嬤嚇得連忙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娘娘饒命!娘娘饒命啊!現在冷宮的物資實在緊缺,內務府的人早就忘了這裡還有人,奴婢已經儘力了……”
“儘力?”趙妃冷笑一聲,站起身走到劉嬤嬤麵前,一腳踩在她的手背上。劉嬤嬤疼得倒抽一口冷氣,卻不敢發出一點聲音,隻能死死咬著嘴唇,眼淚順著臉頰滑落。“當年本宮得寵的時候,你們哪個不是巴結著本宮?內務府的總管見了本宮,都要躬身行禮!如今本宮落難了,你們就敢這樣苛待本宮!”趙妃的腳不斷用力,眼中的瘋狂越來越濃烈,“這一切,都是拜那個賤人所賜!都是雲舒那個小賤人!”
一提到“雲舒”兩個字,趙妃的聲音就變得歇斯底裡。她永遠忘不了三年前的那場宮宴——那天是皇上的萬壽節,她穿著一身繡滿鳳凰的宮裝,本想在眾人麵前出儘風頭,卻被突然出現的雲舒搶了所有光彩。雲舒穿著一身素雅的白裙,手裡捧著一瓶自己研製的香水,淡雅的香氣瞬間壓過了她身上濃重的脂粉味。皇上對那瓶香水讚不絕口,還當場封雲舒為“護國聖女”,讓她隨時可以出入宮廷。
從那天起,她就成了後宮的笑柄。那些曾經巴結她的妃嬪,轉頭就去討好雲舒;連她的父親,那個在朝堂上呼風喚雨的趙國公,也因為皇上重用雲舒而漸漸失勢。三個月前,父親被查出與北戎私通,趙家被抄家,她被打入冷宮,這一切在她看來,都是雲舒一手造成的——若不是雲舒出風頭,皇上就不會注意到邊城的情況;若不是雲舒研製出疫苗,皇上就不會如此信任她,更不會有心思去查趙家的賬!
“娘娘,您小聲點!”劉嬤嬤疼得臉色慘白,卻還是強忍著說道,“現在雲舒姑娘可是皇上最看重的人,昨夜鎮北將軍大敗北戎,聽說就是因為雲舒姑娘研製的疫苗控製住了軍中的瘟疫。剛才奴婢在門口聽內務府的人說,皇上已經下旨,要召雲舒姑娘回京,封她為‘安寧公主’,還打算將她指婚給墨將軍呢!”
“什麼?!”趙妃的腳猛地從劉嬤嬤的手背上挪開,眼睛瞪得像銅鈴,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乾二淨。安寧公主?指婚給墨臨淵?那可是她當年求而不得的位置!墨臨淵是鎮北將軍,手握重兵,容貌英俊,是整個京城貴女心中的良婿。當年她費儘心機想要接近墨臨淵,甚至不惜設計陷害與他有婚約的女子,可墨臨淵卻對她不屑一顧,如今卻要娶雲舒那個賤人?
一股濃烈的嫉妒像毒藤一樣,瞬間纏繞住她的心臟,勒得她喘不過氣來。她死死地攥著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滴落下來,滴在地上的碎瓷片上,綻開一朵朵暗紅色的花。“不!我不允許!”她尖叫著,聲音裡充滿了瘋狂,“雲舒那個賤人,憑什麼得到這一切?憑什麼!”
劉嬤嬤從地上爬起來,看著趙妃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心中充滿了不安。她跟了趙妃十幾年,看著她從一個備受寵愛的貴女變成如今這副模樣,既心疼又害怕。“娘娘,事已至此,我們還是認命吧……”
“認命?”趙妃猛地轉頭看向劉嬤嬤,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本宮憑什麼認命?本宮是趙國公的女兒,是堂堂的皇妃,憑什麼要在這冷宮裡腐爛?雲舒能靠那瓶破疫苗得到一切,本宮也能!”她突然走上前,一把抓住劉嬤嬤的胳膊,眼神急切,“劉嬤嬤,你跟了本宮十幾年,本宮待你不薄。現在,本宮有一件事要你幫忙,隻要你幫本宮辦成了,將來本宮複位,一定封你為誥命夫人,讓你享儘榮華富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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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嬤嬤被她抓得生疼,心中湧起一股不好的預感:“娘娘,您要奴婢做什麼?”
趙妃湊到劉嬤嬤耳邊,壓低聲音,一字一句地說道:“我要你幫我聯係你兒子劉三,讓他幫我潛入雲舒的實驗室,偷出疫苗的配方!”
“什麼?!”劉嬤嬤嚇得差點癱倒在地,臉色比紙還白,“娘娘,這可萬萬不行啊!偷疫苗配方可是叛國之罪,一旦被發現,不僅我們母子要死,還要株連九族啊!”
“叛國又如何?”趙妃的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本宮現在已經一無所有了,與其在這冷宮裡等死,不如拚一把!隻要拿到疫苗配方,我就去找北戎人!北戎新王昏迷,軍中肯定爆發了瘟疫,他們一定需要疫苗!隻要我把配方獻給他們,他們就會重用我,幫我殺回京城,救出我父兄,到時候,我要讓雲舒那個賤人身敗名裂,受儘折磨!”
她的聲音越來越大,充滿了歇斯底裡的瘋狂。劉嬤嬤看著她這副模樣,知道她已經徹底瘋了。可她跟了趙妃十幾年,趙家對她有恩,而且趙妃的性格她最清楚,若是她不幫忙,趙妃一定會拉著她一起死。“可是……劉三他在王府的侍衛隊當差,隻是個最低等的小兵,他怎麼可能潛入雲舒姑娘的實驗室?而且雲舒姑娘的實驗室守衛森嚴,聽說門鎖都是特製的,根本打不開。”
“這些你不用管!”趙妃從懷裡掏出一把小巧的匕首,匕首的刀柄上鑲嵌著一顆小小的紅寶石,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詭異的光芒,“這是我父親當年從西域工匠那裡買來的,能打開天下所有的鎖。至於劉三,你告訴他,要是他幫我辦成這件事,我就給他一萬兩銀子,讓他帶著你遠走高飛;要是他不幫,我就立刻揭發他母子私通冷宮的罪名,到時候,他不僅要掉腦袋,他的老婆孩子也會被沒入教坊司!”
劉嬤嬤的身體猛地一顫。她的兒子劉三剛娶了媳婦,生了個大胖小子,日子雖然清貧,卻也安穩。若是私通冷宮的罪名被揭發,後果不堪設想。她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咬了咬牙:“好,奴婢去說!”
當天夜裡,劉嬤嬤趁著夜色,悄悄溜出了冷宮。王府的侍衛隊駐紮在城西的營房裡,劉三正在營房外值守。看到母親深夜來找自己,劉三嚇了一跳,連忙將她拉到僻靜的角落:“娘,您怎麼來了?這裡是軍營,要是被發現了,我們都要完蛋!”
劉嬤嬤將趙妃的話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劉三。劉三聽完,嚇得臉色慘白,雙腿一軟差點跪在地上:“娘,這可是殺頭的大罪啊!我們不能乾!”
“不乾?我們有得選嗎?”劉嬤嬤哭著說道,“趙妃娘娘說了,要是我們不幫她,她就揭發我們母子私通冷宮的罪名。到時候,你不僅要掉腦袋,你媳婦和孩子也要被沒入教坊司!而且娘娘說了,事成之後給我們一萬兩銀子,有了這筆錢,我們就能帶著你媳婦和孩子遠走高飛,再也不用過這種提心吊膽的日子了!”
劉三看著母親哭紅的眼睛,又想起了家裡的媳婦和剛滿周歲的兒子,心中像被刀割一樣難受。他知道,趙妃說的是實話,以趙妃的性格,若是他們不幫忙,一定會被滅口。“可是……雲舒姑娘的實驗室守衛森嚴,而且我隻是個小兵,根本沒有機會靠近啊!”
“機會我已經給你打聽好了。”劉嬤嬤從懷裡掏出一張紙條,遞給劉三,“雲舒姑娘的實驗室在王府西側的僻靜處,由兩名侍衛日夜值守。明天夜裡是你值守王府後門,後門離實驗室最近,你可以趁著換班的時候,引開守衛,讓趙妃娘娘潛進去。這是實驗室的位置圖,還有守衛換班的時間。”
劉三接過紙條,看著上麵密密麻麻的字跡,手忍不住發抖。他知道,自己這是走上了一條不歸路。可看著母親期盼的眼神,想著家裡的妻兒,他最終還是咬了咬牙:“好,我乾!”
第二天夜裡,月黑風高。劉三趁著值守後門的機會,悄悄將趙妃帶出了冷宮。趙妃換上了一身粗布短褂,臉上抹了些鍋底灰,看上去就像一個普通的雜役婦人。她將那把西域匕首藏在袖中,手裡提著一個空的菜籃子,裝作是給劉三送夜宵的樣子,跟著劉三朝著實驗室的方向走去。
實驗室建在王府西側的一個小院子裡,院子的大門上掛著一把沉重的銅鎖,兩名侍衛正靠在門旁的柱子上打盹。劉三深吸一口氣,走上前,對兩名侍衛說道:“兩位大哥,辛苦了。我媳婦給我送了點夜宵,一起嘗嘗?”他從菜籃子裡拿出兩個油紙包著的肉包子,遞了過去。
那兩名侍衛本就有些餓了,看到肉包子,眼睛立刻亮了起來。“還是你小子有福氣,娶了個好媳婦。”一名侍衛接過包子,大口吃了起來,另一名侍衛也湊了過來,接過包子狼吞虎咽。劉三趁機對趙妃使了個眼色,趙妃立刻貓著腰,朝著院子的後門溜去——劉三早就打聽清楚,實驗室的院子還有一個後門,平時很少有人看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