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側妃的暫時退卻與轉入地下,並未讓雲舒有絲毫鬆懈,反而像一把始終懸於頭頂、卻不知何時會落下的利劍,時刻提醒著她危險的臨近。那無聲無息的壓力,化為一種鞭策,促使她必須更快地奔跑。經濟基礎與情報網絡的初步建立,如同為她在這荊棘叢中開辟了一小塊勉強立足的方寸之地,但若要在這方寸之地上築起足以抵禦風浪的堡壘,甚至積蓄未來或許可能存在的反擊之力,她需要更多、更硬、更不可替代的籌碼。
“舒膚堂”藥膏帶來的微薄收入與初步人脈,是這一切的起點,功不可沒。但雲舒深知,單一產品結構脆弱,極易被模仿、被針對,也難以支撐更長遠和更龐大的計劃。產品線的豐富與迭代,不僅是商業上的深化與擴張,更是戰略上的必需——它意味著更穩定的現金流,更廣泛的社會關係觸角,以及更強大的品牌效應雖然這個詞在這個時代尚未出現),從而提升自身的綜合抗風險能力。
王府深宅,最不缺的便是各有心思、追求美貌、健康與身份象征的女子。藥膏主打療愈創傷,效果雖佳,但需求場景相對有限,且過於“功能性”。若能開發出不同香型、兼具養膚、舒緩、安神、乃至增添魅力等不同功效的衍生品,不僅能有效拓寬客戶群體,增加收入來源,更能以此為紐帶,編織一張更深入、更牢固的關係網絡,從中獲取更多樣化的信息。
思路既定,雲舒立刻展現出其高效的執行力。她讓陳五下次采購時,額外加入一批新的原料:氣味清雅持久的各類乾花茉莉、桂花、梅花瓣)、具有寧神效果的合歡皮、萱草根,少量價格不菲但香氣特殊的檀香粉,以及一些品質更細膩的基礎油脂如茶籽油、杏仁油)和純度更高的蜂蠟。
那間閒置的廂房,再次成為她創新的工坊和戰場。基於之前成功製備藥膏和提純酒精的經驗,她開始嘗試進行更複雜的複配實驗。溫度的控製、時間的把握、不同原料投放的次序、香氣的調和與穩定…每一個細節都可能影響最終產品的質感、效果與用戶體驗。她對待每一次嘗試都如同進行一場精密的化學實驗,嚴格記錄著每一種配比的反應、現象與最終成果。
失敗是家常便飯。桂花與某些藥材混合後產生了一絲令人不悅的澀味;某次加熱油脂時溫度稍高,導致略有焦糊,整鍋基礎油報廢,心疼不已;安神成分的比例不當,要麼效果微乎其微,要麼氣味過於濃鬱怪異,令人不適…
但雲舒樂此不疲。每一次失敗都排除了一個錯誤選項,逼近成功的路徑便清晰一分。每一次微小的成功,無論是香氣恰到好處的融合,還是膏體質地變得細膩滑潤,都帶來一種巨大的、純粹的智性上的滿足感和創造欲被實現的愉悅。這感覺,超越了這個時代對女子的一切界定,讓她仿佛觸摸到了另一個世界的自由與廣闊。
經過無數個深夜的反複調試、記錄、對比,幾種新品終於初見雛形:
一款加入了極細茉莉花末和微量通過反複蒸餾、冷凝收集到的茉莉純露的“茉莉潤顏膏”,主打滋潤保濕,氣味清幽淡遠,膏體白皙細膩,適合日常養護妝麵。
一款融入合歡皮、萱草根精心萃取的有效成分,並以少量梅花冷香調和的“梅蕊安神膏”,旨在舒緩緊張情緒,助益安神睡眠,特意調成了雅致的淡粉色,視覺上便給人以寧靜之感。
還有一款在原有藥膏基礎上,進一步強化了黃連、黃芩等消炎抑菌成分的提取濃度,但基底油脂做了優化,使其更易推開吸收,且氣味處理得更為清淡的“強效愈傷膏”,作為原版的升級產品。
她甚至嘗試用提取過精華後的花瓣殘渣,混合蜂蠟和少許油脂,製作成了略帶自然色澤和清淡香氣、可用於滋潤保養雙唇的“口脂”,雖然色澤自然飽和度低,持久度也遠不如現代口紅,但貴在天然無害,彆有風情。
雲舒並未急於讓這些新品流入市場。她深諳產品測試的重要性。先是讓阿元和陳五試用。阿元對帶著淡淡花香、塗上後皮膚潤澤的膏體愛不釋手,陳五則對強效愈傷膏更快速的止血化瘀效果嘖嘖稱奇。內部驗證通過後,她精心挑選了極少量用統一小巧白瓷盒包裝好的新品,通過陳五,秘密送給那位合作藥商以及幾位之前購買量大、口碑好、且看起來頗有些見識的客戶“試用”,並附上手寫的、言辭懇切的使用說明,以及一份以“懇請指點、精益求精”為名的反饋單子,請他們務必告知最真實的感受。
這種主動尋求用戶反饋的模式,在這個時代堪稱罕見。很快,各種或褒或貶的意見通過陳五這條線反饋回來:茉莉膏香氣獲一致好評,但有人覺得對於油性皮膚來說稍顯油膩;安神膏的氣味備受喜愛,但效果因人而異,有人用後睡得踏實,有人則感覺不明顯;強效愈傷膏效果公認出色;口脂則被認為新穎有趣,但顏色太淡,持色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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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舒如獲至寶,根據這些來自市場最前線的寶貴反饋,再次投入調整:降低茉莉膏的油脂比例,嘗試加入少許吸油的米粉,改善膚感;略微提升安神膏中有效成分的濃度,並優化提取工藝;研究如何在不使用化學合成色素的前提下,為口脂增加一點點更明顯的自然色澤…
迭代,反饋,再迭代。這個過程使得這些新品在正式推出前,就已經過了一輪嚴格的市場篩選和優化,其成熟度和用戶契合度,遠超這個時代絕大多數憑經驗、甚至憑感覺製作出來的產品。
當陳五最終將這批包裝更顯統一精致采用了更小巧圓潤的白瓷盒,貼上手寫產品名稱的素箋)、品質更為穩定出色的新品,帶給合作藥商時,對方驚喜交加,幾乎不敢相信。他從未見過如此注重使用者感受、願意根據反饋不斷改進的“匠人”,這些產品不僅效果確實,更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精致、用心和“高級感”,仿佛帶著某種獨特的靈魂。
新品在小範圍內悄然上市,價格略高於原版藥膏,卻立刻受到了更熱烈的歡迎,尤其是在那些消息靈通、略有資財的內宅女眷中,幾乎口耳相傳,很快便呈現出供不應求之勢。甚至開始有人私下向藥商打聽,製作這些神奇膏體的“隱世神醫”究竟是何方神聖,能否代為引薦,求診問方。
雲舒通過陳五,嚴格控製著產量和流出速度,保持著一份“物以稀為貴”的神秘感,並有意無意地傳遞出“原料難得、製作繁複、純手工、產量有限”的信息,進一步吊足了市場的胃口。收入再次迎來可觀增長,而通過陳五這條線接觸到的關係網絡,也悄然擴大並深化了一些,雖然依舊謹慎地保持距離,但信息的來源和種類,卻明顯變得更加豐富。
雲舒看著賬冊上持續增長的數字和反饋回來的諸多好評,心中並無多少得意,隻有冷靜的評估和更深的思慮。產品的成功,驗證了她思路的正確,也帶來了更實際的資源和更廣闊的可能性。但這繁榮之下,隱藏的風險也在同步增大。樹大招風,趙側妃雖然暫時隱匿於暗處,但絕不會對她這邊日漸興隆的“生意”和隱隱傳來的名聲視而不見。這無異於一種沉默的挑釁。
她必須更快地積累資本,更深入地織就保護網,並將那些不能見光的、更具威懾力的“底牌”,磨礪得更加鋒利、更便於使用。商業的成功,隻是她宏大布局中的一環,是護身的甲,是窺視的眼,是滋養自身的血,更是為那最終或許不得不發出的、石破天驚的一擊,默默地積蓄著能量。
她將新賺來的大部分銀錢,再次毫不猶豫地投入了采購更多、更稀有的實驗原料,以及嘗試通過陳五去尋找技藝更高的工匠,定製更精密的器具上。科技的微光,在冷月苑這被遺忘的角落,正努力地聚集著能量,試圖燃成一支足以照亮自身、也能灼傷來犯之敵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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