凍雨連綿不絕地下了三日,將北境的山川林木都染上了一層肅殺而堅硬的銀裝。礦洞內長久以來的寂靜,被一陣急促、沉重、帶著金鐵交鳴般質感的腳步聲驟然打破。墨臨淵一身玄色重甲未卸,肩頭堆疊著未化的冰晶,帶著一身凜冽刺骨的寒氣與無論如何也遮掩不住的血腥氣息,大步走了進來。他俊美無儔的臉上仿佛覆蓋著一層北境萬載不化的寒冰,眉宇間凝結著濃得化不開的疲憊,以及一絲深藏眼底、卻銳利如刀的隱憂。
“雲舒,”他的聲音因連日嘶吼指揮而沙啞不堪,沒有任何寒暄,直接切入核心,每一個字都帶著戰場的硝煙味,“黑鱗獸潮的前鋒,已衝垮第三道防線,距此礦區不足百裡。獸潮中混雜了幾隻棘手的變異體,甲殼異常堅硬,附加了元素抗性,軍中的製式城弩難以有效穿透,將士傷亡數字持續攀升。我們最多……再堅守兩日。之後,必須放棄外圍,全線後撤至最後一道天險——落鷹峽。”
落鷹峽地勢險要,一夫當關,但也是最後的屏障。一旦落鷹峽有失,後方千裡沃野、無數村鎮將徹底暴露在獸爪之下,再無險可守。形勢,已到了千鈞一發的危急關頭。
雲舒抬起頭,臉上並無多少意外之色。多日廢寢忘食的研究讓她清瘦了不少,下頜線條越發清晰,但那一雙眸子,卻因此亮得驚人,如同雪原上盯緊了獵物的孤狼,冷靜、銳利,帶著一種洞穿虛妄的穿透力。“變異體?具體是什麼形態?攻擊方式有何特點?”她的問題直接而專業,不帶絲毫拖泥帶水的情緒。
“一種覆蓋紫黑色鱗甲的巨猿,高逾三米,力量恐怖,對水火風雷等常見元素攻擊有極強抗性。另一種是能在地下快速穿行、噴射毒刺的蠍形怪物,防不勝防,已毀我多處暗哨。”墨臨淵語速極快,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掃過雲舒身後那看似淩亂、卻透著一股奇異嚴謹秩序感的實驗台,以及她身上那揮之不去的、淡淡的各種材料混合的氣味。他當初將她安置於此,更多是權宜之計,盼她暫離漩渦中心,得一份安寧,內心深處並未真的期望她在這等絕境中能創造出什麼奇跡。這些日子軍務倥傯,偶有聽聞她足不出戶,隻當是心灰意冷或是潛心修煉,卻萬萬未曾料到……
雲舒聽完,沉默了片刻。那沉默短暫卻沉重,仿佛在權衡著什麼。隨即,她毅然轉身,走到那個密封的合金圓筒前,動作利落地將其打開,取出了那卷記載著“甜蜜怒火”核心機密的獸皮卷。接著,她的手微微一頓,又從旁邊一個不起眼的石匣裡,取出了一個僅有拇指大小、用同樣材質水晶精心打磨而成的微型瓶子。瓶身晶瑩,其內蕩漾著那金紅交織、美麗得令人心醉、卻又危險得讓人心悸的液體。
“墨臨淵,”她轉身,將獸皮卷和那微型水晶瓶一起遞了過去,語氣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種千錘百煉後沉澱下來的、不容置疑的力量,“我這裡有一物,或可緩解眼下危局。即便不能儘退獸潮,集中使用,重創甚至殲滅那幾隻變異體,打亂其進攻節奏,為後撤布防爭取時間,應可做到。”
墨臨淵明顯一怔,下意識地接過那小巧的水晶瓶。瓶身觸手冰涼,但瓶內液體那無法形容的瑰麗外觀,以及隱隱散發出的、甜膩誘人中又夾雜著致命威脅的詭異氣息,讓他瞳孔驟然收縮,如同遇到了某種超出認知的存在。“這是……何物?”他的聲音裡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凝重與探究。
“我稱它為‘甜蜜怒火’,”雲舒解釋道,語速平穩,確保每個字都清晰無比,直達對方心底,“使用方法簡單,隻需將其少量附著於箭矢簇尖或弩槍槍頭。撞擊目標瞬間,它會先釋放‘甜蜜’的能量波,極具生命誘惑力,甚至能短暫激發目標的生命活力,使其防禦本能地鬆懈。緊接著,內核被包裹的‘怒火’會被瞬間引爆,產生極強的穿透和範圍爆破效果。根據我之前的破壞性測試,這一小瓶的劑量,若能精準命中要害,足以重傷甚至擊殺三星以下的靈武師。用來對付那些甲殼堅硬的變異體,正可針對其弱點。”
墨臨淵看著手中那不過拇指大小的瓶子,感受著其中蘊含的、兩種截然相反卻又詭異共生的恐怖能量,再抬頭看向雲舒那雙平靜如深潭、卻透著無比自信的眼睛,心中瞬間掀起了滔天巨浪!他絕非不識貨的庸人,相反,他的見識遠超常人!光是感知這液體中那精妙絕倫的能量結構、那將極端對立屬性強行束縛在一起的恐怖控製力,他就明白,此物絕非尋常藥劑師、煉金師所能煉製!這已經觸及到了能量本質的高深領域!她……她竟然在這短短時間內,在這等資源匱乏、強敵環伺的絕境之中,不聲不響地弄出了這種堪稱戰略級的大殺器?!
“你……何時開始研究此物?”他的聲音帶著一絲極難察覺的乾澀,是震驚,是難以置信,更有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在翻湧。他發現自己,或許從未真正了解過眼前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子。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局勢所迫,總不能坐以待斃。不過是,將彆人用來歎息的時間,拿來做了些嘗試。”雲舒的語氣依舊輕描淡寫,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這平淡背後所代表的艱辛、智慧與危險性,卻讓墨臨淵這等心性堅韌之人,也感到一陣心悸。他目光掃過她消瘦的身形和眼底不易察覺的疲憊,一切已不言而喻。“獸皮卷上是簡要原理與使用須知,以防萬一。時間緊迫,需要立刻驗證其威力嗎?”她將選擇權拋回給他,乾脆利落。
墨臨淵深深吸了一口礦洞中冰冷渾濁的空氣,強行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他是北境的少主,是戰場上的統帥,殺伐決斷是刻入骨髓的本能。此刻,任何一絲可能扭轉戰局的機會,都必須牢牢抓住,不容有失!“好!去演練場!”他沒有任何猶豫,眼中瞬間閃過沙場宿將特有的銳利寒光。無論這“甜蜜怒火”是真是假,是奇跡還是陷阱,都必須親自驗證!
礦區邊緣臨時清理出的小型演練場,積雪被掃開,露出凍得堅硬的土地。標靶是特意找來的、厚度超過十公分的軍用鋼板和堅硬的青崗岩塊。
雲舒親自操作。她用一根細長的金屬針,小心地從水晶瓶中蘸取了一小滴“甜蜜怒火”,均勻地塗抹在一支普通箭矢的鋼製鏃尖。然後,她張開工匠用的強弓,搭箭,弓開如滿月,動作流暢而穩定,眼神鎖定百米外的鋼板靶心。
“咻——!”
箭矢離弦,發出尖銳的破空聲,劃破綿綿凍雨,精準無比地命中靶心!
“噗!”
一聲輕微的、如同熟透果實落地的聲響。箭鏃接觸鋼板的瞬間,金色的光暈如同水波般蕩漾開來,鋼板被擊中的部位,甚至詭異地泛起一層短暫的、如同被淬火強化般的金屬光澤,散發出誘人的生命氣息。
然而,這詭異的“強化”景象,僅僅持續了刹那!
“轟隆——!!!”
下一刻,暗紅色的能量球如同沉睡的凶獸覺醒,猛然爆發!巨響震耳欲聾,遠超尋常箭矢爆炸的聲音!強烈的光芒讓一旁凝神觀看的墨臨淵都下意識地眯起了眼睛!恐怖的衝擊波如同實質的海浪,向四周瘋狂擴散,將地麵的凍土硬雪狠狠掀起,形成一小片彌漫的塵雪之牆!
待光芒與塵埃緩緩散儘,墨臨淵迫不及待地望向前方。隻見那厚度驚人的鋼板靶心,已被徹底炸穿一個足有臉盆大小的、邊緣呈現明顯熔融狀態的巨大窟窿!窟窿周圍的鋼板扭曲變形,如同被巨力撕裂的廢鐵!而後方作為背景的青崗岩,更是被爆炸的餘波震得粉碎,碎石滿地!
現場一片死寂。唯有凍雨落在盔甲上發出的單調“沙沙”聲,更襯托出那毀滅場景的震撼。
墨臨淵站在原地,身體有瞬間的僵硬。他死死盯著那個巨大的、還在微微冒著熱氣的窟窿,仿佛要將眼前的景象烙印在腦海深處。然後,他緩緩抬起手,目光極其複雜地看向掌心那瓶在冷雨中散發著微弱光芒的“甜蜜怒火”。饒是他身經百戰,見慣了屍山血海,心誌早已錘煉得堅如鐵石,此刻也被這毀滅性的、尤其是那充滿欺騙性的攻擊模式,深深震撼了!這威力,絕非普通三星靈武師能夠達到!更可怕的是那先誘騙、後毀滅的攻擊邏輯,簡直是為殺戮而生的藝術!
他猛地抬起頭,目光如同兩道實質的探照燈,聚焦在收弓而立、神色依舊平靜如水的雲舒身上。那目光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愕、絕處逢生的驚喜、對未知造物深沉探究,但最終,所有這些情緒,都儘數化為一種沉重如山的、難以言喻的讚賞,以及一絲……極其複雜的、帶著審視與權衡的凝重。
“此物……”他的聲音因極度震驚和激動而顯得有些低沉沙啞,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能量產否?”若能大規模裝備軍隊,北境防線將固若金湯!甚至……可以扭轉整個戰略態勢!
雲舒迎上他灼熱而銳利的目光,既沒有誇大,也沒有隱瞞,冷靜地回答:“工藝極其複雜,對控製力要求極高,大規模量產需要時間、穩定的高級材料供應和專門的熟練工匠。但,”她話鋒一轉,帶著絕對的自信,“若集中資源,優先供應,緊急趕製出一批用於應對此次獸潮,特彆是針對那幾隻變異體……應該,可以做到。”
墨臨淵緊緊攥住了手中的水晶瓶,那冰涼的觸感此刻卻仿佛帶著滾燙的溫度,如同握住了通往勝利的一線生機,更如同握住了一把足以改變命運的雙刃劍。他看向礦洞外陰霾低沉、獸吼隱隱傳來的天空,嘴角勾起一抹冰冷、銳利、帶著久違殺伐之氣的弧度。
“傳令!”他猛地轉身,對如同雕像般侍立在洞口的親衛沉聲喝道,聲音斬釘截鐵,不容置疑,“立刻集中軍中和城內所有高級藥師、煉金師,以及精神力控製精準者!一切資源優先,無限量供應雲舒小姐所需一切材料!違令者,軍法從事!”
他頓了一下,目光再次回到雲舒身上,眼神已與進來時截然不同,那是一種看待並肩作戰的、值得絕對信任的戰友,乃至是可以倚之為決勝關鍵的、戰略級力量的目光。“雲舒,”他的語氣帶著托付重任的肅穆,“前線指揮細節,我會讓副將與你實時溝通。你需要什麼,無論是人是物,直接告訴我。這把‘甜蜜怒火’……”
他話語未儘,但其中蘊含的深意,雲舒已然明了。這不僅僅是一次戰術上的解圍,更是一次力量的宣告,一次地位的顛覆,是她在絕境中,為自己,也為這北境格局,投下的一枚足以引發滔天巨浪的重磅棋子。
“甜蜜怒火”的咆哮,必將在這冰冷徹骨的雨夜,點燃的不隻是黑鱗獸潮,更是整個北境乃至更廣闊天地間,那早已暗流洶湧的權力格局!
而親手點燃這火焰的她,從這一刻起,已注定無法再置身事外。命運的齒輪,開始加速轉動。
喜歡她把黑火藥甜成了糖請大家收藏:()她把黑火藥甜成了糖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