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關,鎮北軍大營。
夜已深沉,連綿的營帳如同匍匐在蒼茫大地上的巨獸,大多數營帳早已熄了燈火,隻有零星的火把在寒風中搖曳,映照著巡邏兵士沉重而警惕的腳步。連日鏖戰,又加上雲舒帶來的改良軍械需緊急裝配訓練,整個大營都透著一股疲憊與緊張交織的氣氛。
中軍區域一處看似普通的營帳內,油燈如豆,光線昏黃。雲舒並未入睡,她穿著一身利落的短打衣衫,長發簡單地束在腦後,正伏在一張臨時拚湊的木桌上,鋪開的白絹上,用一種自製的炭筆勾勒著一種便攜式預警裝置的草圖。她的眼下有淡淡的青影,但眼神卻異常明亮,專注得仿佛整個世界隻剩下她和眼前的圖紙。
她的營帳,表麵上與中級將領的配置無異,但內裡卻暗藏玄機。帳蓬周圍,被她悄悄撒上了一圈特製的、極細的沙粒,任何踩踏都會留下清晰的痕跡。帳簾的掛鉤上,係著數根幾乎看不見的、取自一種異獸筋腱鞣製的透明絲線,這些絲線巧妙連接著懸掛在帳內幾個角落的小巧銅鈴。這並非什麼高深機關,卻是最實用有效的預警手段。
時間在筆尖的沙沙聲中流逝。忽然,一陣極輕微、幾乎完美融入夜風呼嘯聲的細微響動,從帳外約十步遠的地方傳來。那聲音太輕了,輕到連巡邏隊交替的腳步聲都能將其掩蓋。
但雲舒執筆的手,卻微不可查地頓了一下。
她的聽覺並未異於常人,而是一種長期處於高度警覺狀態下的直覺,一種對環境中任何不和諧因素的敏銳捕捉。她沒有立刻驚慌起身,而是緩緩放下炭筆,耳朵微微動了動,全身的肌肉在瞬間繃緊,如同發現危險的幼獸。
她輕輕吹熄了油燈,整個營帳頓時陷入一片黑暗。但她並沒有像尋常人那樣躲到床底或角落,而是身影如同靈貓般悄無聲息地滑入桌案與行軍床之間的陰影死角。這個位置,既能規避從帳門方向直射而來的攻擊,又能利用桌案作為簡易屏障。同時,她的手中已經多了一把長不盈尺、尖端閃爍著幽藍色光澤的短簪——那是她用淬煉軍械邊角料自製的防身武器,簪子上塗抹的不是見血封喉的劇毒,而是能讓人瞬間肌肉麻痹的強效麻藥,劑量足以放倒一頭壯牛。
帳外,兩個與夜色幾乎融為一體的黑影,正如同鬼魅般貼著地麵匍匐接近。他們的動作協調而專業,完美地利用了巡邏兵視野交替的死角,甚至能預判哨兵轉身的節奏。顯然,這是精通潛伏刺殺的高手。
然而,就在最前麵的那名刺客腳尖即將踏上帳蓬邊緣的細沙時,他察覺到了腳下的異樣,身形有了一絲幾乎無法察覺的凝滯。就是這微不足道的遲疑,讓他在規避細沙時,手臂無可避免地輕輕觸碰到了那根透明的絲線。
“叮鈴……”
一聲微乎其微、仿佛風吹鈴鐺的輕響,在寂靜的帳內響起!
如同聽到了進攻的號角!
雲舒在黑暗中瞳孔驟縮,幾乎在同一時間,她猛地抓起一直放在手邊、用於和泥製作模具的一罐未用完的濕石灰,用儘全身力氣,朝著帳門的方向狠狠潑灑過去!石灰粉瞬間彌漫開來,形成一片白色的煙障!
而帳外,異變陡生!
黑暗之中,數道寒光如同潛伏已久的毒蛇,驟然暴起!墨臨淵布置的、一直如同石雕般隱匿在周圍的暗衛,在這一刻展現了他們恐怖的實力。他們的攻擊沒有任何呼喝,隻有兵刃劃破空氣的淒厲尖嘯,招招直取兩名刺客的要害,快、準、狠!
刺殺與反殺,在電光石火間猛烈碰撞!
闖入石灰粉範圍的那名刺客雖然被迷了眼,但反應極快,聽風辨位,手中淬毒的短刃揮舞成一片光幕,堪堪擋住了一名暗衛的劈砍,金鐵交鳴之聲刺耳響起。另一名刺客見狀,知道行跡徹底暴露,低吼一聲,身形如電,竟不顧身後襲來的刀光,直撲營帳,顯然打著即使身死也要完成任務的決心!
營帳內外,陷入了一場短暫卻激烈到極點的搏殺。刺客的武功路數詭異,配合默契,且完全是一副以命換命的打法,悍勇無比。但墨臨淵的親衛暗衛,更是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百戰精銳,不僅個人武力超群,彼此間的配合更是天衣無縫,如同一個精密的殺戮機器。
雲舒在帳內,心跳如鼓,但思維卻異常清晰。她沒有尖叫,也沒有盲目亂竄。她利用對自己營帳布局的絕對熟悉,在狹窄的空間內不斷移動位置。她猛地踢翻角落一個裝有半凝固油脂的木桶,滑膩的油脂頓時流淌一地;又將一旁研磨好、準備用於火藥試驗的某種刺激性藥粉揚向空中;甚至抓起桌上沉重的金屬零件,狠狠砸向試圖衝破暗衛攔截、突入帳內的刺客身影。
她的每一個動作都談不上高妙,卻極其有效,總是在關鍵時刻給刺客製造麻煩,乾擾其行動,為暗衛創造絕殺的機會。
“噗——!”
一名刺客終究未能完全避開暗衛首領神出鬼沒的一劍,肋下被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鮮血噴濺。但他竟悍不畏死,借著前衝的勢頭,不顧一切地撞破帳簾,衝入了帳內!他雙目赤紅,鎖定陰影中的雲舒,手中淬毒的匕首帶著一股腥風,直刺她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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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
雲舒看似驚慌地向後跌倒,腳下卻巧妙地勾住了行軍床的支腿。那刺客誌在必得,腳下猛地被絆,身形一個趔趄。就在這舊力已儘、新力未生的瞬間,雲舒揚手灑出了一把特製的閃光粉——這是她試驗煙花時順手弄的小玩意兒!
“嘭!”一聲輕微的爆響,刺目的白光瞬間在刺客眼前炸開!
“啊!”刺客慘嚎一聲,雙目瞬間失明,動作徹底僵滯。
如同附骨之疽般追入帳內的暗衛首領,沒有半分猶豫,劍光如匹練般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