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臨淵站在城樓之上,眉宇間凝著一層化不開的冰霜。連日的軍情急報,像一塊塊沉重的巨石,壓在他的心頭。北戎人的進攻方式變了,不再是熟悉的集團衝鋒、悍不畏死的猛攻,而是化整為零,如同附骨之疽,從意想不到的地方發起偷襲。
“報——!王爺,昨夜西麵七十裡外的李家窪糧隊遇襲!護衛傷亡十七人,糧車被焚毀大半!”
“報——!王爺,北麵駝峰口哨壘遭小股敵軍騷擾,箭矢消耗甚巨,敵軍一擊即走,難以捕捉!”
“報——!清水河上遊發現三具病死的牛羊屍體,已被我軍巡邏隊及時清理,但水源仍需密切監控!”
壞消息接踵而至。墨臨淵的手指在城牆冰冷的垛口上劃過,留下幾道淺淺的印痕。他熟悉北戎王庭以往的風格,崇尚正麵碾壓,以力破巧。如今這般陰損詭譎、專攻軟肋的打法,絕非那位以勇武著稱的北戎新王咄吉的風格。背後必有高人指點,而且,是一個極其了解邊軍運作模式、深知中原軍隊後勤命脈的“高人”。
“蕭承璧……”墨臨淵幾乎是咬著牙念出這個名字。隻有這個叛徒,才能如此精準地找到邊防體係的細微弱點,並加以利用。他就像一條潛伏在暗處的毒蛇,不斷噴吐著致命的毒液。
“傳令!”墨臨淵聲音冷冽,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一、所有糧道,加派雙倍遊騎警戒,擴大偵查範圍,遇小股敵軍,力求全殲,不留活口!二、各哨壘、烽燧,儲備足量箭矢滾木,采取輪班值守,避免疲勞應戰。三、所有水源地,設立固定崗哨,每日派醫官檢測水質,嚴禁軍民取用未經檢測的活水!四、城中加強巡邏,嚴查陌生麵孔,防止細作滲透。”
他的命令清晰而迅速,展現出一位傑出統帥應對突發危機的沉穩與果決。然而,他心中清楚,這種被動防禦,極其消耗人力物力,且防不勝防。對手在暗,我在明,時間拖得越久,對邊城越不利。
就在墨臨淵調整軍事布防的同時,雲舒正帶著藥箱,在城中貧民區巡診。身份之謎帶來的內心動蕩被她強行壓下,眼下,保障軍民健康、應對可能的疫情,是更緊迫的事情。北戎人在水源地投放病畜屍體,其心可誅!
她仔細檢查了巡邏隊帶回的病畜殘骸樣本,雖然已被河水浸泡腐敗,但她憑借超越時代的醫學知識,還是從一些特征性的皮損和記憶中關於古代瘟疫的記載,判斷出這極可能是——“天花”!
這個認知讓她瞬間頭皮發麻!天花,在這個時代,幾乎是死亡的代名詞,傳染性極強,死亡率極高!一旦在人口密集、衛生條件相對落後的邊城爆發,後果不堪設想!北戎人的目的,根本不是靠騷擾取勝,他們是想要製造一場人為的、毀滅性的瘟疫!
她立刻丟下手中事務,不顧一切地衝向城樓,找到正在與將領議事的墨臨淵。
“王爺!”雲舒甚至來不及行禮,語氣急促,臉色是從未有過的凝重,“上遊發現的病畜,我懷疑是感染了‘痘瘡’天花古稱)!此疫凶猛,一旦爆發,絕非刀兵可比!必須立刻采取最嚴格的措施:隔離所有接觸過病畜或可疑水源的人,全城進行衛生宣講,命令軍民務必飲用開水,發現發熱、出疹者立即上報隔離!還有……”她頓了頓,眼中閃過厲色,“立刻追查,城中是否已有類似病例出現!要快!”
墨臨淵看著雲舒眼中不容錯辨的驚懼與決然,心中一沉。他深知雲舒在醫道上的見識遠超常人,她如此反應,意味著事態可能比想象的還要嚴重十倍!
然而,禍不單行。就在墨臨淵準備下令全力防疫時,副將陳鷹一臉憤懣地前來稟報:“王爺,城內……城內開始流傳一些混賬話!”他咬牙切齒,“說……說王妃娘娘來曆不明,是……是不祥之人,正是因為她,才惹得天怒,降下瘟疫懲罰邊城!還說……說她的醫術是妖法,用的藥都是邪物!”
謠言如同無形的陰風,在恐慌的土壤上迅速滋生蔓延。一些不明真相的百姓開始用異樣的眼光看待雲舒,甚至有人在她巡診時,遠遠地躲避,指指點點。
雲舒聽到這些流言,身形微微一晃,臉色更白了幾分。她剛剛還在為自己的身份迷惑,轉眼間,這“不明來曆”就成了攻擊她的武器!這絕非巧合!蕭承璧!一定是他!他不僅了解邊軍布防,更了解墨臨淵的軟肋,了解她這個“王妃”在軍中和民間微妙的位置!這是攻心之計,要在災難來臨前,從內部瓦解他們的抵抗意誌!
墨臨淵眼中瞬間爆發出駭人的殺氣,他猛地一拍桌案,實木桌麵應聲裂開一道縫隙:“查!給本王徹查謠言源頭!抓到散布者,以擾亂軍心論處,立斬不赦!”他轉向雲舒,握住她冰涼的手,目光堅定無比,“舒兒,彆怕,一切有我。你隻管去做你認為對的事,其他的,交給我。”
雲舒感受著他掌心傳來的溫度和力量,心中的寒意被驅散些許。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是的,現在不是自亂陣腳的時候。瘟疫的威脅迫在眉睫,輿論的攻勢惡毒陰險,她必須站出來。
雲舒檢驗完帶回的病畜殘骸樣本,麵色凝重得如同凝結的寒冰,她抬首看向墨臨淵,一字一句,清晰而沉重:“王爺,他們的目標,從來就不是單純地破城。投毒,散謠……他們是要從身體到人心,徹底摧垮我們。他們的目標,是讓整座城……變成一片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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