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破了——!”
這淒厲的呼喊,如同最終判決的喪鐘,狠狠敲響在每一個聽到它的人心頭。剛剛被墨臨淵的勇武和雲舒的鎮定稍稍壓製住的恐慌,如同被點燃的火藥桶,轟然爆炸,化作決堤的洪水,瞬間從崩潰的東門向內城瘋狂蔓延。
原本還在依令堅守崗位的守軍,看到潮水般湧入的北戎士兵,意誌薄弱者開始不由自主地向後潰退。百姓的哭喊聲變得更加淒厲絕望,人們像無頭的蒼蠅,盲目地奔跑、推搡、踩踏,尋求著根本不存在的安全角落。秩序在絕對的力量麵前,脆弱的如同紙張,瞬間被撕得粉碎。絕望的氣息,如同瘟疫,籠罩了整個內城。
墨臨淵眼中瞬間布滿了猩紅的血絲,額角青筋暴起。他猛地抽出已然卷刃的“鎮嶽”劍,發出一聲如同受傷瀕死猛虎般的怒吼:“親衛營!何在!隨我堵住缺口!後退者,斬立決!”他周身殺氣衝天,如同燃燒的流星,就要不顧一切地撲向那最危險、幾乎必死的城門缺口,試圖以血肉之軀,延緩死亡的腳步。
“臨淵!等等!”
一個清越、卻在此刻混亂喧囂中顯得異常堅定、清晰的聲音,穿透了所有的嘶吼與哭嚎,精準地傳入墨臨淵耳中。是雲舒!她已從望樓上快步衝下,臉色因為緊張和奔跑而顯得蒼白,但那雙眸子,卻亮得驚人,如同暴風雨夜中指引方向的北極星,燃燒著冷靜與智慧的光芒。她不顧一切地衝上前,一把死死拉住墨臨淵覆著甲胄、沾滿血汙的手臂,那力道之大,竟讓處於暴怒邊緣的他,動作為之一頓!
“現在去堵缺口,是送死!是帶著兄弟們一起送死!”她語速極快,聲音卻帶著一種奇異的、令人信服的穿透力,目光灼灼地盯著他幾乎被殺戮染紅的眼睛,“需要重整旗鼓!需要建立新的防線!需要調動全城每一個人的力量!信任我一次!給我一點時間!”
墨臨淵狂暴的眼神,對上她那雙清澈、堅定、充滿不容置疑力量的眼眸。那光芒,如同冰水,稍稍澆熄了他因城門告破而產生的狂躁與與城偕亡的衝動。他看著她的眼睛,在那裡麵看到了不是恐慌,而是清晰的思路和決絕的勇氣。幾乎是本能地,他重重點頭,從喉嚨深處擠出一個字:“好!依你!”
得到他的首肯,雲舒不再有任何猶豫。她猛地鬆開他的手,轉身,一把提起有些礙事的裙擺,在親衛的護衛下,快步衝向附近一處用來堆放守城器械和滾木礌石的低矮土台,那是內城相對較高、視野較開闊的地方。她站了上去,風吹起她沾滿塵土的衣袂和略顯淩亂的發絲,單薄的身形在漫天烽煙、火光衝天的映襯下,顯得異常脆弱,卻又在這一刻,煥發出一種撼人心魄、定鼎乾坤的力量。
她沒有內力,聲音無法像武林高手那樣傳遍全城。但她早有準備,或者說,她的知識就是她最強的武器。她拿起旁邊一個用鐵皮卷成的、她之前指導工匠製作的簡易擴音喇叭,將聲音凝聚,通過物理結構放大,清晰地傳向前方混亂不堪的人群:
“邊城的將士們!父老鄉親們!我是雲舒!你們的王妃!”
她的聲音透過鐵皮喇叭,帶著一種奇特的、超越這個時代的穿透力和一種莫名的、能安撫人心的力量,竟然暫時壓過了部分的嘈雜。許多正在慌亂奔跑、哭喊的人,被這清晰冷靜的聲音所吸引,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帶著茫然和最後一絲希望,望向高台上那道纖細卻挺直的身影。
“城門破了!我知道!我知道大家現在心裡害怕!我也怕!”她沒有回避恐懼,而是坦誠地承認,這反而讓騷動的人群奇跡般地又安靜了一些,無數雙眼睛聚焦在她身上。
“但是!”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激憤、力量,以及一種不容置疑的質問,“害怕有用嗎?像現在這樣,像無頭蒼蠅一樣逃跑,有用嗎?你們看看!我們的身後是什麼?是我們的家!是我們的父母、妻子、兒女!是你們經營了一輩子的田地鋪麵!北戎蠻人是什麼德行,你們難道不清楚嗎?城破之日,雞犬不留!曆史上哪一次不是血流成河?我們,已經無路可退!”
她伸手指向城東那火光衝天、殺聲震地、如同地獄入口的方向,聲音帶著悲壯與激勵:“王爺!還有我們無數的邊軍將士!他們此刻,正在用他們的血肉之軀,在缺口處為我們爭取時間!每一刻,都有人在倒下,都在流血!他們是為了誰?他們是為了給我們爭取一線生機!我們呢?我們就在這裡眼睜睜看著,等著死神降臨嗎?還是像個懦夫一樣,把毫無防備的後背留給敵人,任由他們屠戮我們的親人,踐踏我們的家園?!”
“不!!!”人群中,一個渾身浴血、斷了一臂的老兵,用儘最後的力氣,麵目猙獰地嘶吼出來,聲音沙啞卻充滿了血性。
“不能等死!跟蠻子拚了!”一個抱著年幼孩子、臉上沾滿煙灰的婦女,眼中雖然飽含淚水,身體也在顫抖,卻也被這氣氛感染,跟著尖聲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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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我們聽您的!您說怎麼辦!”越來越多的人開始響應。
雲舒看到了人群中那被恐懼壓抑、此刻卻被點燃的求生之火和保衛家園的決心。她立刻抓住這稍縱即逝的、凝聚人心的時機,聲音變得異常沉穩、清晰,具有極強的組織性和執行力,一條條指令,如同將軍下達作戰命令般,迅速傳出:
“所有還有力氣的青壯男子,無論是否當過兵,立刻到街道拐角李校尉處報到!登記姓名,補充兵源,優先配備武器!任務:協助前方將士運送傷員、利用家具雜物快速加固內城街壘、設置障礙!”
“所有婦女同胞,以就近的街區為單位,立刻集合!由熟悉各坊的王嬤嬤和各位裡正妻女統一調度!任務:集中所有鍋具,立刻燒開水,製作繃帶,籌集所有能吃的東西,組織夥食,必須確保前方將士和傷員至少有一口熱湯喝!”
“老人和孩子!也不要閒著!你們同樣重要!任務:幫助將士和青壯,將散落的滾木、礌石、甚至磚塊,搬運到之前規劃好的內城巷戰預設點!各坊裡正手裡都有我讓人發放的巷戰防禦圖,都知道位置!動作要快!”
“所有醫官、郎中、乃至隻是懂些草藥包紮的人,無論男女,立刻到城西那座最大的祠堂集合!那裡已設為臨時總醫館,重傷員優先轉移過去!輕傷員就近尋找安全屋,由具備包紮能力的人進行初步處理!”
一條條指令,清晰、明確、可行,瞬間將混亂不堪、如同散沙的人群梳理出了清晰的脈絡和組織結構。求生的本能,保衛家園的決心,以及對高台上那位臨危不亂、指揮若定的王妃所產生的近乎盲目的信賴,在這一刻彙聚成了一股強大的、可以創造奇跡的力量。
人們不再盲目奔跑哭喊,而是開始自發地、有目標地行動起來。青壯們拿起能找到的任何武器——菜刀、鋤頭、木棍,奔向指定的集合點;婦女們迅速組織起來,架起大鍋,尋找水源和柴火;老人和孩子也不再是累贅,開始喊著號子,傳遞磚石、木料,運往指定的巷戰地點……
之前曾私下裡質疑過雲舒“女子乾政”、“拋頭露麵”有失體統的老學究,此刻也顫巍巍地拄著拐杖,指揮著幾個半大孩子,將一筐筐石頭運到巷口堆砌,口中喃喃自語:“國之將亡,匹夫有責……老夫……老夫今日也要為守城儘一份心力,顧不得那些虛禮了……”
之前曾在茶館酒肆傳播過雲舒可能是“前朝妖女”謠言的兩個小販,此刻漲紅了臉,羞愧和勇氣交織,拚命地幫忙推著裝載礌石的板車,仿佛要將功補過,汗水混合著灰塵流下也顧不上擦。
一種同仇敵愾、眾誌成城、誓與城池共存亡的悲壯氣氛,開始迅速取代最初的恐慌與絕望。邊城,這台瀕臨散架的戰爭機器,在雲舒超出這個時代認知的組織和調度下,以一種全新的、深入毛細血管的方式,再次高效地運轉起來!不僅僅是軍事層麵的抵抗,更是全民皆兵、全民支援的總體戰!
墨臨淵身上帶著新的傷口,正指揮士兵用門板、石塊堵塞一條街道,回頭看到這一幕,看著高台上那個在烽煙中指揮若定、渾身仿佛散發著光芒的女子,心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震撼、驕傲,以及一種深沉的、幾乎要溢出的愛意。這才是他的王妃,他墨臨淵認定的妻子!智慧、勇敢、堅韌,於危難之際,綻放出照亮絕望的光芒!
雲舒放下喇叭,喉嚨因為過度喊話而有些嘶啞乾痛。她目光掃過下方被重新凝聚起來、煥發出驚人力量的人心,看著那一雙雙從絕望變為堅定、充滿著血性與求生欲望的眼睛,她深吸了一口帶著硝煙和血腥味的空氣,用儘全身力氣,振臂高呼,聲音穿透雲霄:
“邊城,是我們的家!誓與邊城——”
全城百姓,無論男女老幼,無論士兵平民,積壓的情緒在這一刻找到了共同的宣泄口,被這情緒感染,彙成一股震天動地、氣壯山河的聲浪,直衝雲霄,竟將城外的喊殺與攻城之聲都短暫壓了下去:
“共存亡!!!”
這呼聲,是誓言,是決心,是邊城不屈的魂魄!鋼鐵之城,於危難中鑄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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