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時分,天際毫無征兆地滾過第一聲悶雷,如同巨獸在雲層深處發出的咆哮,震得人心頭發顫。緊接著,豆大的雨點開始砸落,起初稀疏,瞬間便連成一片瓢潑之勢,嘩啦啦地聲響掩蓋了天地間的一切雜音。然而,這暴雨的喧囂並未能完全吞噬關外驟然響起的、淒厲得刺耳的敵襲號角!
“敵襲——!北戎人趁雨夜攻來了!全軍戒備!上城牆!”
整個雁回關如同被投入滾油的冷水,瞬間炸開!戰鼓聲、將領的嘶吼聲、士兵奔跑的腳步聲、兵刃出鞘的摩擦聲,與震耳欲聾的雷聲、傾盆而下的雨聲瘋狂地交織、碰撞,奏響了一曲比白晝更加混亂、更加絕望的死亡樂章!
雲舒幾乎是從地上一彈而起,極度的疲憊被飆升的腎上腺素強行壓下,大腦在瞬間清醒。“重傷員原地守護,輕傷員能動的協助固定帳篷、傳遞物資!所有醫護,帶上雨具和急救箱,跟我到傷員彙集點!快!”她的聲音在雷雨和巨大的喧囂中,依然保持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和鎮定,像黑暗中指引方向的微光。
傷員如同決堤的洪水,從城頭被不斷抬下。所謂的“彙集點”,隻是一片相對開闊的空地,毫無遮蔽。暴雨無情地澆灌下來,很快就在低窪處彙成一道道混濁的、泛著詭異紅色的溪流。腳下原本堅硬的土地,迅速變得泥濘不堪,每走一步都異常艱難。
雲舒的裙裾瞬間濕透,緊緊包裹著身體,沉重而冰冷。雨水順著她的頭發、臉頰流淌,模糊了視線。她毫不在意,用袖子抹了把臉,目光迅速掃過混亂的場麵。“建立分級標識!紅色布條標識危重,黃色標識重傷需優先處理,綠色標識輕傷可暫緩!甲區處理箭傷刀傷,乙區處理砸傷撞傷!立刻執行!”她厲聲下令,聲音在雨幕中炸開。
原本有些無措的醫護和幫忙的士兵,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刻行動起來。很快,混亂的場麵開始顯現出一絲殘酷的秩序。雨水不斷衝刷著傷員身上的血汙,也考驗著每一個救護者的意誌。
雲舒撲跪在一名腹部被長矛撕裂、腸管隱約可見的重傷員身邊。雨水瘋狂地灌入那猙獰的傷口。負責按壓傷口的護理兵雙手滿是血汙,徒勞地看著鮮血混合著雨水不斷湧出,臉色慘白。
“止血鉗!最大號!紗布!快!”雲舒的聲音冷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她的雙手在冰冷的雨水中浸泡得發白、起皺,因為長時間高精度操作和緊握器械,指關節控製不住地微微顫抖。但當她拿起止血鉗,探入那被雨水和血水模糊的傷口時,那雙顫抖的手卻瞬間穩定下來,精準地夾住了破裂的血管第一折:穩定操作,帶來希望)。
然而,就在她準備結紮時,一名抬送傷員的士兵腳下一滑,猛地撞到了旁邊的臨時支撐杆,放在一旁的器械盤“哐當”翻倒,幾把關鍵的止血鉗和縫合針散落泥濘!第二折:意外發生,陷入困境)。
“該死!”護理兵幾乎哭出來。
雲舒瞳孔一縮,但聲音依舊沉穩:“彆慌!撿起來!用雨水衝洗,再用酒精徹底消毒!趙護士,你按住這裡!錢護士,去我藥箱最底層,拿備用器械包!”在備用器械送達前,她隻能用手指強行按壓住血管斷端,任憑雨水和血水浸透她的手臂。每一秒都無比漫長,傷員的生命體征在持續下降。
備用器械終於送到。雲舒迅速完成結紮,開始縫合破損的腸管。雨水不斷乾擾,她需要一邊清理一邊操作,難度極大。就在縫合即將完成時,傷員突然一陣劇烈的抽搐,心率驟降!第三折:出現新險情,瀕臨死亡)。
“腎上腺素!心內注射!快!”雲舒幾乎是吼出來的。她丟下針線,徒手進行心臟按壓。雨水模糊了所有人的視線,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在臉上縱橫交錯。一下,兩下……終於,傷員的心跳再次微弱地響起。雲舒不敢停歇,迅速完成最後縫合,建立引流。當看到傷員胸廓再次開始微弱起伏時,她幾乎虛脫,全靠意誌力支撐著沒有倒
關牆之上,墨臨淵身先士卒,玄色鎧甲已被敵人的鮮血和雨水染得暗紅。他如同從地獄歸來的殺神,劍光每一次揮出,都帶起一蓬血雨。暴雨讓城牆濕滑無比,增加了守城的難度,但也一定程度上削弱了敵人的弓箭優勢。
在一次擊退敵人進攻的短暫間隙,墨臨淵靠在冰冷的垛口後喘息。雨水順著他的頭盔邊緣流淌成線。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難以抑製地掃向關內那處即使在暴雨中依然有微弱燈火晃動、人影憧憧的傷員彙集點。
透過茫茫雨幕,他看到了那個跪在泥濘中的纖細身影。看到她全身濕透,單薄的衣物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瘦削的輪廓;看到她散亂的發絲黏在蒼白的臉頰;看到她那雙在閃電偶爾劃破夜空時映照出的、專注到近乎神聖、卻又疲憊到極點的側臉。
一股撕心裂肺的心疼瞬間攫住了他的心臟,讓他幾乎無法呼吸。他真想不顧一切地衝下城牆,將她緊緊抱在懷裡,為她擋去所有的風雨、血腥和苦難。但與此同時,一股更洶湧的、無以複加的敬重與驕傲,如同熾熱的岩漿,從他心底噴湧而出,灼燒著他的五臟六腑。他的女人,他未來的王妃,沒有躲在安全的角落,而是選擇與他並肩,站在這人世間最殘酷的煉獄中心,用她纖細卻蘊含著無窮力量的雙手,與死神爭奪著每一個生命!這種超越性彆、超越身份的堅韌與悲憫,讓他所有的愛意都化作了深深的震撼與誓死守護的決絕。他猛地握緊了手中的劍,轉身麵向再次湧上城牆的敵軍,眼中爆發出比雷電更加駭人的殺意——必須儘快結束這場戰爭!為了她,也為了所有追隨他不惜赴死的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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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持續了多久,雨勢漸漸由瓢潑轉為淅瀝,敵軍的攻勢也如同泄氣的皮球,漸漸退去。天際透出一種灰蒙蒙的、死寂般的曙光。傷員彙集點終於暫時安靜下來,隻剩下疲憊到極點的醫護和傷員的呻吟。
雲舒剛剛完成一例複雜的血管吻合,體力與精神徹底透支。她甚至無法維持跪姿,身體一軟,直接癱坐在冰冷的泥濘之中,雙臂無力地垂在身側,指尖因為長時間的用力過度和寒冷,不受控製地劇烈痙攣著。雨水順著她的發梢滴落,混著泥漿和血水,在她身下彙成一灘汙濁。
就在這時,一個高大的、帶著濃重血腥氣和凜冽寒意的身影,大步穿過尚未散儘的硝煙和雨幕,踏著泥水,徑直向她走來。靴子踩在泥濘中,發出“噗嗤”的聲響。
是墨臨淵。
他無視周圍所有人投來的目光,徑直走到雲舒麵前。他身上的鎧甲還在往下滴著血水和雨水,俊美無儔的臉上滿是疲憊,但那雙深邃的眼眸中,此刻卻翻湧著難以言喻的心疼、怒意對她不顧惜自己的怒),以及深不見底的愛憐。
他毫不猶豫地解開自己那件浸滿雨水、血汙、卻依舊象征著他無上權威與溫暖的玄色繡金大氅,然後,俯下身,用大氅將幾乎失去知覺的雲舒緊緊裹住,嚴嚴實實,仿佛要將她與這個冰冷殘酷的世界徹底隔絕。
接著,他雙臂用力,小心翼翼地將她打橫抱起。她的身體輕得令他心驚,冰涼得讓他心顫。
雲舒在恍惚中感受到一個溫暖而堅實的懷抱,本能地往熱源處靠了靠,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囈語。
墨臨淵低下頭,將唇貼近她濕透冰涼的鬢角,滾燙的呼吸拂過她的耳廓。他的聲音因一夜嘶吼指揮、因難以抑製的心疼而沙啞異常,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不容置疑的堅定,仿佛在對天地宣告:
“夠了。你已經做得足夠多了。”他收緊了手臂,將她更緊地擁在胸前,一字一句,清晰地烙印在晨曦的空氣中:“剩下的,交給本王。”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周圍漸漸聚攏、臉上寫滿敬佩與動容的將士和醫護,最終落回雲舒蒼白的小臉上,聲音陡然提高,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
“待此間戰事稍定,明日,我們就成婚。”
話音落下,周圍一片寂靜,唯有漸息的雨聲滴答。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墨臨淵懷中的雲舒,她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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