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妃被扔去亂葬崗的那天下午，一支黑色的隊伍出現在北戎營地的入口處。隊伍前後各有十個身穿黑色勁裝的護衛，腰間挎著鋒利的彎刀，背上背著長弓，箭囊裡的箭羽整齊排列，泛著冷光。護衛們個個身材高大，眼神銳利如鷹，走路時步伐一致，沒有發出絲毫多餘的聲響——一看就是經過嚴格訓練的死士。
隊伍中間，是一輛黑色的馬車。馬車的車廂用加厚的黑色綢緞包裹著，綢緞上繡著暗金色的纏枝蓮花紋，在灰蒙蒙的天色下，低調卻又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威嚴。車輪是用堅硬的檀木製成的，外麵裹著厚厚的獸皮，行駛在凍土上，幾乎聽不到顛簸的聲響。
這是蕭承璧的隊伍。他是北戎左賢王的謀士，也是中原前朝的遺臣——沒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隻知道他智謀過人，左賢王對他言聽計從，連巴圖這樣的大將，也要對他恭敬三分。
馬車在巴圖的帳篷前停下，一個護衛上前，掀開馬車的簾子。蕭承璧從裡麵走了出來，他穿著一身玄色的長袍，袍子的領口和袖口繡著銀色的雲紋，襯得他身形愈發挺拔。他的皮膚白皙得近乎透明，嘴唇卻紅得像血，一雙桃花眼微微上挑，眼神裡帶著幾分慵懶，又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冷漠。他手裡拿著一把折扇，即使在寒冷的北境，也時不時會輕輕扇兩下，扇麵上畫著一幅水墨山水，筆觸細膩，一看就是名家手筆。
巴圖早已在帳篷前等候，看到蕭承璧，他趕緊走上前，躬身行禮：“屬下參見蕭先生。”他的語氣帶著幾分恭敬，還有幾分不易察覺的緊張——他知道蕭承璧精明過人，這次疫苗出了這麼大的事，他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蕭承璧微微點頭，目光隨意地掃過營地。他的目光很淡，卻像能穿透一切偽裝，落在營地的每個角落。當他的目光掃過亂葬崗的方向時，沒有絲毫停頓，仿佛那裡隻是一片普通的荒地。
“先生一路辛苦，屬下已經備好了酒菜，請先生進帳篷歇息。”巴圖一邊說，一邊引著蕭承璧往帳篷走。
蕭承璧沒有動，而是指了指不遠處的柵欄：“聽說，王妃帶來的疫苗，出了點問題？”
巴圖的身體僵了一下，臉上露出尷尬的神色：“是……是出了點意外。那疫苗根本沒用，還害死了十幾個俘虜和奴隸。屬下已經把趙妃處置了，扔去亂葬崗了。”他以為蕭承璧會誇讚他處置得當，可蕭承璧隻是淡淡地“哦”了一聲，沒有再追問，仿佛隻是聽到了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兩人走進帳篷，帳篷裡的臭味已經散了不少，地上的碎片和爛肉也被清理乾淨了。巴圖趕緊讓士兵端上酒菜，試圖轉移話題：“先生，這是北境特有的烤羊肉，還有馬奶酒，您嘗嘗。”
蕭承璧沒有動筷子，而是走到桌子前，拿起那個黑色的木盒——裡麵還剩下兩支渾濁的疫苗，旁邊散落著幾支用過的注射器。他拿起一支注射器，放在鼻尖聞了聞，眉頭微微皺了皺，又拿起一支疫苗，對著光看了看，眼神裡閃過一絲嘲諷。
“這疫苗，是怎麼保存的？”蕭承璧的聲音平淡，聽不出情緒。
巴圖愣了一下，有些不確定地回答：“就……就放在這個木盒裡啊，怎麼了？”他以為疫苗隻要放在盒子裡就行，根本不知道還要特殊保存。
“木盒裡沒有保溫措施，疫苗長時間暴露在零下十幾度的低溫裡，活性早就流失殆儘了，甚至可能產生了有害物質。”蕭承璧把注射器扔回桌子上，語氣裡帶著幾分嘲諷，“而且，你們注射的時候，沒有計算劑量，沒有消毒，甚至連疫苗有沒有變質都沒檢查。這樣用下去，不死人才怪。”
巴圖的臉瞬間紅了，從臉頰紅到了脖子根。他之前隻想著儘快驗證疫苗的效果，好向左賢王邀功，根本沒考慮過這些細節。他以為隻要把疫苗打進去就行，卻沒想到這裡麵還有這麼多門道。
“先生，屬下……屬下也是著急想要驗證疫苗的效果，才會這麼做的。”巴圖有些尷尬地解釋道，“現在好了，疫苗是假的，趙妃也死了，營裡的士兵都在議論，說這是中原人的詛咒，士氣都快散了，您看這可怎麼辦？”他說著，語氣裡帶上了幾分懇求——他知道蕭承璧有辦法，隻要蕭承璧出手，一定能解決眼前的困境。
蕭承璧坐在鋪著狼皮的椅子上，拿起桌上的馬奶酒，輕輕抿了一口，才緩緩開口：“巴圖將軍，你覺得，問題真的出在疫苗上嗎？”
巴圖愣了一下：“不然呢？難道不是因為疫苗是假的，才害死了人嗎？”
“疫苗本身，未必是假的。”蕭承璧放下酒杯，眼神變得銳利起來，“我之前派人調查過，中原確實在研究一種能預防瘟疫的‘疫苗’，研發者是鎮北王的王妃雲舒。據說這種疫苗在中原已經救了不少人，效果很好。趙妃能把這東西帶出來，說明她確實有幾分本事，隻是……”他頓了頓，語氣裡帶著幾分惋惜，“隻是她和你一樣，都不懂怎麼用這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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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懂怎麼用？”巴圖更糊塗了，“不就是直接注射嗎？還能有什麼用法？”
“看來，你和趙妃一樣，都犯了同一個錯誤。”蕭承璧冷笑一聲，“你們都以為，拿到了先進的工具，就能擁有強大的力量。卻忘了，真正的力量，從來不是來自工具本身，而是來自使用工具的人。”
他站起身，走到帳篷門口，掀開簾子，看著外麵的營地：“這疫苗，就像一把鋒利的刀。如果落在懂醫術的人手裡，它能救人；可如果落在不懂的人手裡，它就是殺人的利器。趙妃隻知道這東西能防瘟疫，卻不知道怎麼保存、怎麼計算劑量、怎麼消毒；你隻知道要驗證效果，卻不顧人命，用最粗暴的方式去試驗。你們兩個，一個愚蠢，一個殘忍，害死了這麼多人，現在卻把責任推到疫苗身上，真是可笑。”
巴圖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站在原地，手足無措。蕭承璧的話像一把刀子，狠狠紮在他心上，讓他無力反駁——他知道，蕭承璧說的是對的，他和趙妃，確實都太急功近利了，才會造成這樣的後果。
“那……那現在該怎麼辦？”巴圖的語氣裡，帶上了幾分懇求，“營裡的士氣越來越低，再這樣下去，恐怕會出亂子。”
蕭承璧轉過身，目光落在巴圖身上，眼神裡帶著幾分深意：“辦法很簡單。第一，把那些因為疫苗死去的俘虜和奴隸，好好埋葬，告訴士兵們，這不是什麼詛咒，隻是一次意外的試驗失敗，讓他們安心。第二，派人去中原，想辦法找幾個懂醫術的人回來，最好是懂疫苗用法的人。第三……”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把這次的事情，嫁禍給中原皇室。就說，這是中原皇室故意設下的圈套，用有問題的疫苗來毒害我們北戎人，讓士兵們對中原皇室充滿仇恨，這樣，士氣自然就回來了。”
巴圖眼前一亮，蕭承璧的這個辦法，簡直是一舉三得！既平息了士兵的恐慌，又能找到真正懂疫苗用法的人，還能激起士兵對中原的仇恨，真是太高明了！
“先生英明！”巴圖趕緊躬身行禮，臉上的愁雲一掃而空，“屬下這就去安排！”
蕭承璧微微點頭，沒有再說話。他走到桌子前，拿起一把精致的匕首——這是他隨身攜帶的武器，匕首的刀身是用玄鐵打造的，上麵刻著複雜的花紋，刀柄是黑色的玉石，握在手裡冰涼光滑。他用匕首的刀身，輕輕擦拭著桌子上的灰塵，動作緩慢而優雅，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寶。
陽光透過帳篷的縫隙，照在刀身上，反射出冰冷的光芒，映在他的臉上，讓他的眼神看起來更加冷漠。
“蠢貨。”蕭承璧的嘴裡，輕輕吐出兩個字，語氣裡滿是譏諷，“真正的武器，從來不是那些瓶瓶罐罐，而是……人心與頭腦。”
他說的“蠢貨”，不僅僅是指趙妃和巴圖，還有那些被蒙在鼓裡的北戎士兵，甚至包括中原的皇室。在他看來，這些人都太容易被操控，太容易被利用。而他，就要用這些人的“愚蠢”，來實現自己的目的——複興前朝，奪回屬於他的一切。
擦拭完匕首，蕭承璧將匕首收回鞘中，眼神望向中原的方向，嘴角噙著一絲譏諷的冷笑：“接下來，該我們出手了。中原的那些人，也該嘗嘗，被算計的滋味了。”
帳篷外，風再次吹起，卷起地上的砂礫，打在帳篷上，發出“沙沙”的聲響。仿佛在呼應著蕭承璧的話，預示著一場新的風暴，即將在中原大地上掀起。而這一次，風暴的中心，將會是那些還不知道危險正在靠近的中原人——尤其是那個研發出疫苗的雲舒，和她身邊的鎮北王墨臨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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