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舒再次介入:“老人家,您說得對,娃壯實是福氣。可天花這惡鬼,它不管娃壯不壯實啊。您想,咱鎮上每年因為天花沒了的孩子,難道都是體弱的?這糖丸,就是給娃穿上一件看不見的、專門防天花的鐵布衫,讓那惡鬼近不了身。您就當是給娃求個平安符,還是能真管用的平安符。”
她還扮演一個不識字的樵夫,粗聲粗氣:“俺聽不懂那些文縐縐的!你就說咋吃?吃了能咋地?”
孫毅拿著手冊,下意識想照本宣科。
雲舒示意他停下,拿起一份疫苗,直接、簡短地說:“大哥,就這樣,放娃嘴裡,用這點溫水送下去,彆嚼。吃了以後,娃這輩子大概率就不會得天花了,就這麼簡單。”語言乾脆,信息明確。
在一次模擬結束後,年輕的趙珂忍不住感歎:“夫人,沒想到推廣比研製更難,要懂的道理似乎更多了。”
雲舒看著他,鄭重地點點頭:“你說對了。研發,是與天工、與規律博弈。而推廣,是與人心、與積習博弈。後者,往往更艱難,但也更重要。”她目光掃過所有學員,“我們要破除的,是千百年來的恐懼和無知。這需要的,不僅是醫術,更是耐心、智慧和一顆真正為民的心。”
培訓中,雲舒也仔細觀察著每個人的特質。沉默寡言的周寧,手極穩,心極細,被她指定為未來質量檢驗的總負責人;活潑伶俐的王芸,善於溝通,被重點培養為對外宣講的骨乾;趙珂思維縝密,有領導潛質,被默認為這支種子隊伍的核心。
伏筆悄然埋下。一次晚間總結時,雲舒對墨臨淵談及培訓進展,眉宇間卻有一絲隱憂:“如今一切順利,是因在陛下羽翼之下,資源人力無不畢至。我擔心的是,一旦離開京城,推向州府縣鄉,會遇到什麼。地方官吏是否重視?胥吏會否借此盤剝?百姓的疑慮是否會因溝通不暢而放大?還有……那些隱藏在暗處的勢力,會否趁機作梗,散播謠言?”
墨臨淵沉吟道:“你的擔憂不無道理。人心之複雜,遠勝瘟疫。此事,需得朝廷政令暢通,地方官員得力,方可行之有效。否則,好事亦可能辦成壞事。宇文皓的殘孽在南方蠢蠢欲動,若他們在此時於各地散播流言,恐生事端。”
雲舒心中一凜,這確實是她未曾深入想到的層麵。技術的成功,隻是第一步。如何讓它平安落地,融入這個龐大而複雜的帝國肌體,是一場更為艱巨的戰役。
培訓的最後一日,五名種子教員身著統一的潔淨青衣,精神抖擻地站在雲舒麵前。他們經曆了知識的灌輸、技巧的磨煉和信心的重塑,眼神中已褪去青澀,充滿了使命感與堅定的光芒。
雲舒目光沉靜地掃過他們年輕而朝氣蓬勃的臉龐。她看到了他們身上的潛力,也看到了未來可能遇到的艱難。
她緩緩開口,聲音清晰而平和,卻帶著一種能穿透人心的力量:
“諸位,我們接下來要做的,不僅僅是把這種‘糖丸’,發到千家萬戶的手中。”
她頓了頓,讓寂靜在空氣中蔓延,讓每個字都重重落在聽眾的心上。
“我們要送出的,不止是藥,”她的目光變得悠遠而深邃,仿佛越過了澄心院的高牆,看到了廣袤土地上的村落、城鎮,看到了無數在瘟疫陰影下掙紮求生的家庭,“更是一份‘安心’。”
“是一份讓母親不必在夜深人靜時,一次次伸手探試孩子額頭的安心;”
“是一份讓父親不必在瘟疫來臨時,忍痛將幼子送入深山等死的安心;”
“是一份讓整個村莊、整個城鎮,不再因一場天花而十室九空、哭聲不絕的安心;”
“是一份讓朝廷、讓這天下,在麵對瘟神時,能夠挺直脊梁,說出‘人有勝天之力’的安心!”
她的聲音並不激昂,卻如同沉重的磐石,投入每個人心湖的最深處,激蕩起層層波瀾。那份“安心”被她具象化為一個個鮮活而沉重的場景,賦予了沉甸甸的重量和溫度。
學員們神情肅穆,胸中激蕩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崇高與責任。他們清晰地意識到,自己手中握著的,不僅僅是幾顆糖丸,而是承載著無數希望與未來的火種。
他們齊齊躬身,聲音堅定如鐵,彙聚成一股無形的力量:
“我等,定不負夫人所托!必將此‘安心’,送至黎民之手!”
看著他們,雲舒知道,推廣的基石,已在嚴謹的規範、詳儘的指南和這批飽含信念的骨乾心中,牢牢鑄就。接下來,便是等待東風,將這希望的火種,撒向亟待甘霖的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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