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內的時間仿佛被拉長，每一秒都充斥著令人窒息的靜默和萊斯特校官那雙仿佛能穿透靈魂的眼睛。龍飛剛剛從“龍皇項目”這個意外收獲中定下心神，將那份驚悸與探究死死壓在心底，準備迎接下一輪更嚴酷的心理擠壓。他告訴自己，必須像一塊冰冷的礁石，承受浪潮，同時尋找縫隙。
就在這時，審訊室的自動門再次無聲滑開。
走進來的人，讓龍飛瞳孔驟然一縮，呼吸有那麼一瞬間的停滯。
是塔裡斯。
那個曾在奧米茄學院，與他同屬d級觀察班，一起經曆過初期磨合，甚至在幾次模擬訓練中勉強可以稱之為“同伴”的塔裡斯。他有著邊疆星域子弟常見的、略帶風霜的粗糙麵容，平時話不多，偶爾流露出的精明也掩蓋在看似樸拙的外表下。龍飛從未與他深交，但在學院那個充滿歧視與競爭的環境裡，來自相似背景的塔裡斯，至少不曾對他表現出明顯的惡意。
此刻的塔裡斯，穿著一身熨帖的聯盟低級軍官常服，臉上帶著一種混合著緊張、愧疚，卻又異常堅定的複雜表情。他不敢直視龍飛的眼睛，目光遊移著，最終落在萊斯特校官身上，微微點了點頭。
“萊斯特校官。”他的聲音有些乾澀。
“塔裡斯士官，”萊斯特的聲音依舊平穩，如同在陳述一個既定程序，“請將你之前彙報的情況，當著龍飛少尉的麵，再重複一次。”
一股極其不祥的預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緊了龍飛的心臟。
塔裡斯深吸了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終於將視線轉向龍飛，但那目光一觸即收，更像是完成任務般的掃視。
“龍…龍飛少尉。”他開口，聲音比剛才穩定了一些，卻帶著一種刻意營造的沉重，“我很抱歉，但我必須說出真相，為了聯盟的安全。”
龍飛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那雙黑色的眼眸深處，風暴正在無聲地凝聚。他放在膝蓋上的手，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大約在k77星域任務結束後不久，”塔裡斯開始陳述，語速平緩，顯然是經過精心準備，“我偶然發現龍飛少尉在偷偷研究從古船‘遠古回響號’上帶回來的那個幽藍晶體。他當時很警惕，看到我後立刻收了起來。但後來，有一次在機庫維護區，我親眼看到他在一個非通訊時段，使用一個非製式的、外形古怪的小型裝置，與一個加密信號源進行短暫連接。那個裝置的風格……很像我們在‘遠古回響號’上見過的科技。”
他頓了頓，似乎在回憶細節，又像是在強化敘述的可信度。
“我當時雖然疑惑，但以為是他私下在進行某些研究，並未聲張。直到……直到授勳儀式前幾個小時，我因為輪值安排，提前進入生活區布置場地時，看到龍飛少尉獨自一人在食堂區域徘徊，行為有些……鬼祟。他當時在幾張桌子附近短暫停留，似乎……在確認位置。”
塔裡斯抬起頭，這次他勇敢地或者說，被迫勇敢地）迎上了龍飛的目光，語氣變得“痛心疾首”：“龍飛，我原本不想說的！但我們都是來自邊緣星域的人，我知道你想出人頭地，可你不能用這種方式！你不能因為聯盟暫時無法完全理解你的力量，就投向不明勢力，甚至用這種方式來……來證明什麼，或者毀滅證據！”
指控清晰而惡毒。
時間、地點、動機出身邊緣星域的不甘，“無法被理解”的力量），甚至“物證”非製式通訊裝置，風格指向古船遺物）都“齊全”了。塔裡斯的證詞，完美地填補了技術證據鏈中關於“行為”和“意圖”的最後一塊拚圖。一個來自“同一陣營”，看似“良心發現”的證人所提供的“親眼所見”，其殺傷力遠超冷冰冰的數據分析。
一股尖銳的刺痛，並非源於肉體，而是源於某種被信任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同處底層的信任）狠狠背叛的冰涼觸感，瞬間穿透了龍飛的憤怒，讓他感到一陣徹骨的心寒。
他從未在塔裡斯麵前研究過幽藍晶體，更沒有什麼非製式通訊裝置。授勳儀式前，他根本不曾單獨去過食堂。ed恰到好處的謊言。
萊斯特校官適時開口，聲音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結論意味：“塔裡斯士官的證詞，與我們在你儲物櫃發現的加密通訊器殘留代碼，以及爆炸物的能量特征指向，形成了完整的證據閉環。龍飛少尉，你還有最後一次機會，坦白你的同謀，以及你背後的勢力。”
龍飛閉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這間囚籠裡冰冷而壓抑的空氣。胸腔裡奔湧的怒火幾乎要炸裂開來，那被抑製力場死死壓製的龍裔力量在深處發出無聲的咆哮，渴望焚毀這一切虛偽與陷害。
但他不能。
在這裡爆發，正中對方下懷。
他強行將那股毀滅的衝動壓了下去，如同吞咽下燒紅的炭火，每一寸感官都承受著灼痛。他再次睜開眼時，眼底的風暴已然平息，隻剩下一種近乎凝固的、深不見底的冰冷。
他沒有看萊斯特，而是死死地盯住了塔裡斯。那目光中沒有咆哮，沒有辯解，隻有一種洞穿靈魂的審視，和一種將對方身影徹底烙印在仇恨名錄上的決絕。
塔裡斯在他的目光下微微瑟縮了一下，下意識地避開了視線。
龍飛緩緩地、一字一句地開口，聲音沙啞，卻帶著鋼鐵般的質感，不是對萊斯特，而是對塔裡斯：
“我記住了。”
這三個字，沒有任何激烈的情緒，卻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分量。它不是一個罪犯的狡辯，而是一個戰士的宣告。它意味著，從這一刻起，塔裡斯，這個曾經的“同伴”，在他心中，已經徹底、永遠地變成了一個需要被清算的目標。
證據鏈“確鑿”又如何？陷入絕境又如何？
他找到了隱藏在暗處的毒蛇之一。這場博弈，還遠未結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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