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舊的快艇如同被用力擲出的石子，猛地紮進了冰冷、虛無的宇宙空間。隔離艙門在身後迅速縮小，變成了鋼鐵巨獸皮膚上的一個微不足道的小點。而前方，取代了通道黑暗的，是更加令人心悸的景象——那支由無數戰艦構成的、無邊無際的鋼鐵叢林，此刻真正展露出了它猙獰的獠牙。
幾乎在快艇脫離星環結構的瞬間，刺耳的警報聲就在簡陋的駕駛艙內瘋狂響起。卡琳娜麵前的虛擬界麵瞬間被密密麻麻的紅色鎖定標識覆蓋，如同被無數嗜血的蚊蚋同時盯上。
“我們被鎖定了！全方位！高能反應！是艦載點防禦陣列和近程攔截炮！”卡琳娜的聲音因為過度的緊張而有些變形，她的手指在虛擬界麵上瘋狂滑動，試圖調動快艇那可憐巴巴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被動感應器，分析著撲麵而來的死亡數據。
伊森死死抓著固定把手，指關節捏得發白，眼睛瞪得滾圓，看著主視野窗外——原本靜止的艦隊陰影，此刻仿佛活了過來，無數細小的、如同蜂群般的炮塔從龐大的艦體上探出，幽藍色的能量光芒在炮口急速凝聚。
“坐穩！”龍飛嘶吼一聲，將所有雜念——肋骨的劇痛、終焉裂隙的低語、對未來的迷茫——全部強行壓下。他的整個世界，收縮到了眼前這簡陋的操控界麵和那片即將被炮火覆蓋的虛空。神經接口似乎感知到了他極致的專注，微微發熱，將快艇顫抖的反饋、過載引擎的嘶鳴、以及傳感器傳來的、如同暴雨將至般的能量波動，更加清晰地傳遞到他的腦海。
他沒有力量去對抗一支艦隊，他唯一的武器，就是這艘破船，和他自己。
第一波攻擊來了。
不是粗壯的主炮光束，那是用來對付同級戰艦的。對付他們這樣的“小蟲子”，艦隊動用了更加靈活、密集的“彈幕”。數以百計的亮白色能量射流，如同潑灑出的熾熱鋼水，從不同角度、不同戰艦上噴射而出，瞬間交織成一張死亡之網，向著快艇籠罩而來！
“左滿舵！向下偏轉三十度！”卡琳娜尖聲報出數據。
龍飛幾乎是將操控杆掰到了底！快艇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聲，以一個近乎違背物理常識的劇烈側滑加俯衝，險之又險地從幾道交叉射來的能量束縫隙中鑽了過去！熾熱的能量餘波擦過船殼，留下灼熱的痕跡，駕駛艙內甚至能感受到外部裝甲瞬間升溫傳來的熱浪。
“右舷有脈衝魚雷！三發！覆蓋性打擊！”伊森的聲音帶著哭腔。
龍飛瞳孔驟縮，右腳猛地將方向舵踩死，同時左手將輔助推進器功率推到極限！快艇像一隻受驚的跳蚤，猛地向左側彈射出去，船體在慣性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就在他們原本航跡的後方，三團巨大的脈衝能量球無聲地膨脹、湮滅，產生的空間震蕩讓快艇如同狂風中的落葉般劇烈顛簸。
“護盾能量剩餘百分之十七！結構完整性下降至百分之八十三！”卡琳娜急促地彙報著壞消息。這艘老古董的護盾在剛才的規避中幾乎被瞬間蒸發。
不能停，不能有絲毫猶豫！龍飛的大腦如同超頻運行的處理器，瘋狂計算著每一道襲來的炮火軌跡，預判著下一個安全縫隙。他的動作快得帶起殘影，操控杆和按鈕在他手中仿佛擁有了生命。每一次急轉，每一次驟停，每一次不顧一切的加速，都遊走在生與死的毫厘之間。
他駕駛著這艘破船，在由純粹能量構成的、不斷收縮的死亡叢林中穿梭。能量光束如同毒蛇的信子，擦著船舷掠過；脈衝爆炸產生的震蕩波一次次衝擊著脆弱的船體；偶爾還有高速射出的金屬破片彈幕，叮叮當當地砸在裝甲上，留下深深的凹痕。
這是一條用炮火鋪就的走廊，每一秒都漫長如一個世紀。
龍飛已經感覺不到肋骨的疼痛，極度的精神專注和腎上腺素的大量分泌讓他暫時屏蔽了所有身體信號。他的眼中隻有不斷變化的傳感器數據、炮火軌跡，以及那片被艦隊陰影籠罩的、象征著自由的黑暗虛空。汗水浸透了他的後背，沿著額角滑落，滴在操控台上，瞬間蒸發。
“引擎過熱！無法持續當前規避強度！”卡琳娜警告。
“躍遷引擎呢？！還要多久？！”龍飛吼道，同時猛地一拉操控杆，快艇以一個驚險的桶滾動作，避開了兩艘巡邏艦的交叉火力掃射。
“能量正在注入！還需要……至少四十秒！”卡琳娜的聲音帶著絕望。四十秒，在這種密度的火力下，如同永恒。
龍飛咬緊牙關，牙齦幾乎滲出血來。沒有退路，隻能向前！
他不再一味閃避，開始利用快艇相對小巧的體型，主動衝向一些大型戰艦的射擊盲區，或是利用對方火力銜接的短暫間隙進行穿行。這無異於在刀尖上跳舞，在巨獸的腳邊穿梭。好幾次，快艇幾乎是貼著龐大巡洋艦冰冷的外裝甲飛過，舷窗外就是如同山脈般起伏的金屬結構和巨大炮管的幽深炮口。
一次極其驚險的貼地飛行式規避後，快艇的尾部推進器陣列被一道散射的能量束擦中，爆發出一團刺眼的火花！
“左側三號推進器受損！推力下降百分之十五！”卡琳娜的聲音已經沙啞。
龍飛的心沉了下去。推力下降，意味著機動性受損，意味著生存幾率再次暴跌。
而更糟糕的是，他似乎能感覺到，在那片艦隊陰影的最深處，某艘巨大的旗艦上，一道冰冷而充滿惡意的“目光”，已經徹底鎖定了他們這艘掙紮求存的小船。
炮火，似乎變得更加精準，更加具有針對性了。
他們還能撐過這最後的幾十秒嗎？
龍飛的指尖因為過度用力而微微顫抖，但他握住操控杆的手，依舊穩如磐石。
駕駛技術的終極考驗，就在此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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