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麗西亞的精神指引如同溫暖的潮水,將龍飛的意識輕輕包裹、托起,然後帶離了現實的錨點。周圍琉璃森林的光暈、結晶地麵的觸感、甚至身體內部的隱痛,都在一瞬間遠去、模糊,最終被一片無邊無際的、流動的乳白色光芒所取代。
這是一種奇特的懸浮感,沒有上下左右,沒有時間流逝的實感,隻有純粹的意識存在。龍飛能感覺到艾麗西亞那溫和而堅定的精神印記如同燈塔般在遠處隱約閃爍,確保他不會在這片意識的虛空中徹底迷失,但她並未介入,將所有的空間都留給了他自身。
這就是“心象之鏡”?
念頭剛起,周圍的乳白色光芒便開始波動、旋轉,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麵,漾開一圈圈漣漪。光芒漸漸沉澱,色彩開始分離、凝聚,勾勒出熟悉的輪廓……
一股帶著濕潤泥土和熒草清香的微風,拂過他的麵頰。
龍飛猛地睜大了眼睛。
他正站在瀾星村莊邊緣的溪流旁。冰涼的河水沒過他的腳踝,遠處炊煙嫋嫋,孩童的笑聲隱約可聞。天空是黎明時分特有的、柔和的紫紅色,瑰麗而寧靜。一切都和他記憶中那個災難降臨前的清晨一模一樣。
他低頭,看見自己手中捏著一株剛剛摘下的、散發著微弱綠光的熒草。
真實的……太真實了!
每一個細節,每一縷氣息,都與他記憶中那個永遠失去的早晨彆無二致!
“龍飛!”一個清脆而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他身體猛地一僵,幾乎是機械般地轉過身。
小雅氣喘籲籲地跑過來,臉頰紅撲撲的,手裡捧著一籃剛摘的果薯。“你今天起得真早,我媽說讓你中午來我們家吃飯,她燉了咕嚕獸的肉。”
她的笑容清澈而帶著些許羞澀,如同初綻的熒草花。龍飛看著她,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驟然停止跳動,隨即又瘋狂地擂動起來。一股混雜著極致懷念、巨大悲傷和冰冷恐懼的情緒洪流,瞬間衝垮了他所有的心理防線。
他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他知道!
“小雅……”他的聲音乾澀沙啞,幾乎無法成言。他想衝過去,想捂住她的嘴,想把她藏起來,想改變這既定的、殘酷的命運!
但他發現自己像是被無形的枷鎖束縛在原地,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聽著。
“好,我晚點過去。”他聽到自己或者說,幻境中那個過去的自己)用平靜的語氣回應著,甚至還伸手揉了揉小雅的頭發。
然後——
天空突然暗了下來。
不是烏雲,不是日食,而是一種深沉的、仿佛能吞噬光線的黑暗,從遠空迅速蔓延而來。紫紅色的瑰麗天空被粗暴地撕裂,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窒息的幽暗。
“那是什麼?”小雅的聲音帶著顫抖,臉上的笑容瞬間凍結,被驚恐取代。
“跑!”幻境中的龍飛猛地抓住小雅的手,朝著村莊反方向衝去。
龍飛意識體)在心中瘋狂呐喊,想要提醒,想要阻止,但他發不出任何聲音,也無法移動分毫。他隻能作為一個絕望的旁觀者,重溫這煉獄般的景象。
刺眼的白光抹平遠山,死寂之後是震耳欲聾的爆炸與哭喊。黑色的登陸艙如同地獄的種子砸落大地,身著漆黑裝甲的暗星會士兵如同收割生命的死神,能量光束肆意揮灑,將寧靜的村莊瞬間化為燃燒的焦土。
他看到了“自己”拉著小雅在混亂中奔跑、躲藏,看到了“自己”將她護在身下抵擋飛濺的碎石,看到了“自己”背部的傷痕和那雙因恐懼和憤怒而充血的眼睛。
一切都按照記憶中的軌跡發展,分毫不差。
直到……那道黑影擋在他們麵前,那猩紅的瞄準點,鎖定在了小雅身上。
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
龍飛看到“自己”想也不想,猛地將小雅推開,迎向了那道致命的能量束。
然後——
他胸前的衣物下,那枚龍形玉佩,傳來了一絲微不可察的溫熱。
能量束偏轉了,炸開了旁邊的地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