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曉芸離開後，辦公室內陷入了長久的沉默。窗外城市的喧囂仿佛被一層無形的屏障隔絕，隻剩下林澈沉重的呼吸聲和腦海中薑離冰冷的怒意。
“蝕神散……”薑離的聲音如同寒潭深水，帶著刻骨的恨意，“此方原為吾師門用於激發潛能、應對極端危症的燃元丹之殘方。然其藥性猛烈，副作用極大，稍有不慎便會使用藥者元氣大傷，故被列為禁方，封存於遺藥閣深處。不想白術那叛徒，不僅竊取此方，竟還妄加篡改，以陰寒穢物入藥，將其變為戕害神魂、操控人心的毒物！”
林澈能清晰地感受到薑離靈魂深處傳來的震顫，那是對師門傳承被玷汙的痛心，對叛徒惡行的滔天憤怒。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現在最重要的是如何解救周曉芸。
“薑離醫生，這蝕神散，該如何解？”
“蝕神散之毒，在於其陰穢之氣如附骨之疽，纏繞神魂，蝕其清明，損其根基。”薑離的聲音恢複了一絲醫者的冷靜，“解毒需分三步。其一，固本培元，以強大自身正氣，抵禦外邪侵蝕，此為根基；其二，滌蕩穢氣，以純陽正氣或特定藥物，驅散纏繞神魂的陰穢之力；其三，安神定魄，修複受損的神魂，使其重歸清明。”
她略微停頓，似乎在檢索著古老的記憶：“固本培元，可用八珍湯合桂枝加龍骨牡蠣湯化裁，大補氣血，調和營衛，鎮驚安神。滌蕩穢氣……尋常藥物恐難奏效，需以至陽至剛之物為引。汝所得之百辟木碎片，乃上古靈木，蘊含先天純陽生機，正可克製此陰穢之毒！可刮取少許木屑，入藥同煎。”
林澈立刻拿出存放百辟木碎片的木盒，小心地用刀刮下些許深褐色的、帶著濃鬱藥香的木屑，用乾淨宣紙包好。
“至於安神定魄，”薑離繼續道，“安魂印雖有奇效，然此女中毒情況與李薇不同，其神魂是被侵蝕而非離散，需以更溫和持久之法。針灸可選百會、四神聰、神門、三陰交、太溪等穴，平補平瀉，調和陰陽，滋養心神。待其體內穢氣驅散大半，再輔以安魂印穩固，方為上策。”
一套完整而縝密的治療方案，已然在林澈腦中成型。他不得不再次驚歎於薑離醫術的高深與精準，仿佛世間萬毒，皆在她掌控之中。
第二天傍晚，周曉芸如約而至。她的臉色比昨天更加蒼白，眼下的烏青也更重了，顯然又是一夜無眠的折磨。
林澈沒有多言，直接開始治療。他先為周曉芸進行了詳細的望聞問切。脈象細數而澀，如同刀刮竹片，是典型的氣血虧虛兼有瘀滯之象。舌質暗紅，舌苔薄黃而乾，顯示出陰液已傷，虛火內擾。這些體征，都與“蝕神散”耗氣傷陰、擾亂神誌的特性相符。
“周小姐，我現在要為你進行針灸和藥物治療。過程可能會有些不適，請儘量放鬆。”林澈取出毫針，示意周曉芸在治療床上躺下。
周曉芸緊張地點點頭，依言躺下，緊緊閉上了眼睛。
林澈凝神靜氣，按照薑離所授，將體內那絲暖流灌注針尖，依次刺入百會、四神聰、神門、三陰交、太溪等穴位。針尖落下，周曉芸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但很快，一種奇異的暖流隨著針感開始在她經絡間緩緩流動，驅散著盤踞已久的陰寒與滯澀。她緊蹙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呼吸也變得平穩悠長，竟在針灸過程中沉沉睡去。這是她數月來，第一次在沒有噩夢糾纏的情況下入睡。
針灸結束後，林澈將早已煎好的湯藥遞給她。藥汁呈深褐色，散發著濃鬱的藥香，其中正混合了那少許珍貴的百辟木屑。
“把這藥喝了，可能會有點苦。”
周曉芸醒來後，感覺身體輕鬆了許多，那種無處不在的沉重感和驚懼感似乎消退了不少。她接過藥碗，沒有絲毫猶豫，仰頭將苦澀的藥汁一飲而儘。
藥液入腹，初時隻覺得一股暖流散向四肢百骸，舒適無比。但沒過多久，她突然感到一陣劇烈的惡心，猛地趴到垃圾桶邊，劇烈地嘔吐起來！吐出的並非食物殘渣，而是一股股粘稠、漆黑、散發著難以形容的腥臭氣味的液體！
這景象頗為駭人，但林澈和腦海中的薑離卻同時鬆了一口氣。
“吐出來便好！此乃體內陰穢之氣被百辟木陽和之力逼出之象！”薑離的聲音帶著一絲欣慰。
周曉芸吐了好一陣，直到吐出清水，才虛脫般地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雖然渾身無力，但她卻感覺前所未有的清爽，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一直縈繞在心頭的驚悸和壓抑感，竟然消失了大半！
“林……林醫生……我……”她抬起頭，看著林澈，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喜和感激的淚水，“我感覺……好多了……真的……”
“這隻是開始。”林澈將她扶起，鄭重告誡，“毒素尚未完全清除，需要連續治療一段時間。而且，你必須徹底遠離那個景淵養生館，以及任何與景淵堂有關的人和事。否則，前功儘棄！”
“我明白！我明白！我再也不會去了！”周曉芸用力點頭，劫後餘生的喜悅讓她泣不成聲。
送走周曉芸，林澈看著垃圾桶裡那散發著惡臭的黑色粘液，眉頭緊鎖。這“蝕神散”的毒性，比他想象的還要詭異和猛烈。景淵堂用這種東西來控製普通人，其心可誅！
“看來，白術的傳承並未斷絕，而且……變本加厲了。”薑離的聲音帶著深深的憂慮，“此物流傳出去，為禍甚烈！吾等必須設法找到其源頭，徹底毀去！”
林澈默默點頭。周曉芸的遭遇，讓他更加清晰地認識到景淵堂的危險性。這不再僅僅是個人恩怨或學術競爭，而是一場關乎無數人健康與心智的戰爭。
他拿起電話，撥通了許墨副院長的號碼。他需要將景淵堂可能涉嫌使用非法、有害手段的事情，以適當的方式向上彙報。或許，可以借助醫院乃至更高層麵的力量，來調查這個隱藏在陰影中的龐然大物。
風暴，正在悄然彙聚。而林澈，已經身處風暴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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