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曉芸的治療有條不紊地進行著。連續三天的針灸與湯藥,她吐出的黑色粘液一次比一次少,顏色也一次比一次淡,精神狀態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臉上有了血色,眼神不再驚惶,甚至開始有了淺淺的笑容。她對林澈的感激之情溢於言表,幾乎將他奉若神明。
林澈卻不敢有絲毫鬆懈。他深知,周曉芸隻是冰山一角,景淵堂這艘巨輪依舊在暗處航行,其龐大的陰影籠罩範圍無人知曉。
他將關於“蝕神散”和景淵養生館的懷疑,以一份措辭嚴謹、引用了周曉芸病例隱去真實姓名)及初步治療分析的報告形式,提交給了許墨副院長。報告中,他強調了這種“療法”潛在的公共衛生風險和對民眾健康的嚴重威脅,建議由醫院或上級衛生部門出麵,對景淵堂旗下的相關機構進行暗訪和調查。
許墨看完報告後,沉默了許久。他摘下金絲眼鏡,用力揉了揉眉心。
“林澈,你知道景淵堂是什麼背景嗎?”許墨的聲音帶著一絲罕見的凝重。
林澈搖了搖頭。他隻知道這是一個勢力龐大的醫藥集團。
“景淵堂,明麵上是國內中醫藥界的龍頭企業,曆史悠久,口碑卓著,與各級部門關係密切,旗下不僅有養生館,還有藥廠、連鎖藥店、甚至自己的醫學研究所,陳昊負責的那個就是其中之一。”許墨緩緩說道,“更重要的是,它的創始人陳景淵,是現任華夏中醫藥學會的副會長,門生故舊遍布業界,能量巨大。”
他看向林澈,目光深邃:“你的這份報告,指控非常嚴重。如果沒有確鑿的證據,僅憑一個匿名病例和我們的推測,不僅動不了景淵堂分毫,反而可能打草驚蛇,甚至給我們自己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林澈的心沉了下去。他料到景淵堂背景不簡單,卻沒想到盤根錯節至此。
“難道就任由他們用這種害人的東西……”
“當然不是。”許墨打斷他,重新戴上眼鏡,鏡片後的目光銳利起來,“但這件事,不能操之過急。需要更紮實的證據,更需要……合適的時機。”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樓下:“我會通過一些私人渠道,先了解一下這個‘蝕神散’在景淵堂內部的使用情況,以及範圍有多廣。在這之前,你和你的小組,暫停對類似病例的公開接收,專注於已經成功的李薇病例的後續跟進和論文撰寫。我們要先把已有的成果夯實,站穩腳跟。”
許墨的考慮是穩妥的。林澈知道,在力量對比懸殊的情況下,貿然出擊並非明智之舉。
“我明白了,許院長。”
“還有,”許墨轉過身,意味深長地看著他,“保護好你自己,還有你那個小護士蘇小雨。景淵堂……不是善男信女。”
這話語中的告誡意味讓林澈心中一凜。
接下來的幾天,林澈按照許墨的指示,減少了門診時間,主要精力放在整理李薇的病例資料,撰寫一篇足夠分量的學術論文上。蘇小雨則負責數據整理和文獻檢索,兩人配合默契,工作進展順利。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
這天,林澈接到一個陌生的電話,來電顯示是某個知名的醫學期刊編輯部。
“您好,是林澈醫生嗎?我們收到了一份關於您的實名舉報信,指控您在李薇病例的治療中存在數據造假、誇大療效、以及違規使用未經批準的療法等嚴重學術不端行為……”
林澈的腦子“嗡”的一聲,握著電話的手指瞬間收緊。
果然來了!而且動作如此之快,如此之狠!直接瞄準了他剛剛建立的學術聲譽!
他強壓著怒火,冷靜地回應:“這是毫無根據的汙蔑。我所彙報的每一個數據都有完整的病曆和檢查報告作為支撐,治療過程也符合醫療規範。我願意接受任何形式的調查和質詢。”
掛斷電話,林澈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蘇小雨擔憂地看著他:“林醫生,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一些跳梁小醜的手段。”林澈沒有細說,但他知道,這僅僅是個開始。
果然,隨後幾天,各種明槍暗箭接踵而至。
先是醫院內部有匿名信流傳,再次翻出他“濫用附子”的舊賬,並暗示他與某些“民間迷信勢力”有不清不楚的關係,治療手段“不科學”、“不正規”。
接著,網絡上開始出現一些含糊其辭的帖子,影射某年輕醫生靠“炒作”和“故弄玄虛”嘩眾取寵,治愈病例疑點重重,背後可能有不可告人的利益輸送。
甚至,有兩個之前對李薇病例表示過興趣,想來小組交流學習的年輕醫生,也突然變得支支吾吾,找各種理由推脫不來了。
一時間,林澈和他那初具雛形的小組,仿佛被一層無形的汙名所籠罩,孤立無援。
“宵小之輩,慣用此等卑劣伎倆!”薑離的聲音帶著冰冷的怒意,她雖不完全理解現代社會的規則,但對這種汙蔑構陷的手段卻並不陌生,“當年白術構陷於吾,亦是如此散布流言,混淆視聽!”
林澈站在辦公室的窗前,看著外麵灰蒙蒙的天空。壓力如同實質般從四麵八方擠壓而來。學術舉報、內部流言、網絡攻擊……景淵堂的手段,精準而狠辣,旨在從根本上摧毀他的信譽和立足之地。
蘇小雨氣憤不已,想要在網上發帖澄清,被林澈阻止了。
“沒有用的,小雨。對方有備而來,我們越是辯解,他們越是興奮。現在最好的回應,就是沉默,以及……拿出更硬的成果。”
他轉過身,目光重新變得堅定而銳利。景淵堂的瘋狂打壓,反而激起了他骨子裡的倔強與鬥誌。
他們想讓他身敗名裂,想讓他知難而退?
休想!
“薑離醫生,”他在心中默念,“看來,我們想低調也不行了。”
“既然彼等欲戰,那便戰!”薑離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跨越千年的傲然與決絕,“吾之傳承,豈容此等屑小玷汙!汝放手施為,吾必傾力相助!”
一股無形的力量,仿佛在林澈體內湧動。他拿起筆,繼續伏案書寫那篇關於李薇病例的論文。每一個字,都將是他射向敵人的子彈。
風暴已至,他唯有迎風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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