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陵蘭的極夜,如同一塊巨大而厚重的黑色天鵝絨,將整個“破壁”小隊的前進基地緊緊包裹。沒有月亮,唯有璀璨到近乎殘酷的銀河橫亙於天際,星芒冰冷,注視著這片萬古死寂的冰原。寒風是這裡唯一永不停歇的詠歎調,呼嘯著掠過鋼鐵建築的棱角,發出時而尖銳、時而低沉的嗚咽,仿佛遠古亡魂的絮語。
基地內部,與外的的死寂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一種被強行壓抑的、近乎凝固的“活躍”。
空氣裡彌漫著多種複雜的氣味:特種潤滑油的金屬腥氣、剛剛打印出來的高強度複合材料散發的微甜、熬煮中的濃縮營養液略帶焦糊的味道,以及……若有若無的,屬於人類緊張時分泌的腎上腺素的氣息。
一、鋼鐵心臟的脈動:主指揮中心
韓博站在主指揮中心的中央全息沙盤前,沙盤上精確無比地懸浮著格陵蘭基地“冰髓”的等比例三維結構圖,幽藍色的光線映在他鏡片後的眼眸中,折射出無數條交織的數據流。他已經超過四十個小時沒有合眼,但精神卻處於一種奇異的亢奮狀態,像一根被繃緊到極致的琴弦。
他的手指在虛擬控製台上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舞動,每一次點擊都伴隨著結構圖上某個區域的局部放大、旋轉或參數刷新。
“能量屏障諧振頻率最終校準完成,誤差率低於0.001。”一個技術員的聲音在寂靜中響起,帶著一絲完成重大任務後的虛脫感。
“所有突擊單元外骨骼動力核心完成最終壓力測試,峰值輸出穩定。”另一個聲音緊接著報告。
韓博沒有回頭,隻是微微頷首,目光死死鎖定在結構圖核心區域那個不斷閃爍的紅色光點上——那裡代表著“天地同壽”裝置。他的聲音因長時間說話而沙啞,卻異常穩定:“‘燭龍’量子入侵程序最後一遍自檢。我要它在接觸敵方防火牆的瞬間,就像熱刀切黃油一樣滑進去,而不是引發任何形式的警報。”
“明白,博士。‘燭龍’已就位,所有邏輯陷阱和偽裝協議均已加載。”
指揮中心裡,隻剩下服務器群組低沉的運行嗡鳴,以及全息投影儀細微的電流聲。這裡是整個行動的“大腦”,每一個指令都將從這裡發出,決定著無數人的生死。壓力無形,卻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肩頭。韓博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前口袋裡一枚老舊的u盤——那裡麵存儲著他多年來所有的研究備份,也是他某種意義上的“遺書”。
二、冰原上的利刃:裝備整備區
與指揮中心的極致精密不同,位於基地另一側的裝備整備區,彌漫著一種更加原始、更加充滿力量感的氣氛。
王磊赤裸著上身,古銅色的皮膚上布滿新舊交錯的傷疤,在低溫中蒸騰著微弱的白氣。他正親手為自己的重型動力裝甲做最後檢查。粗壯的手指拂過冰冷的裝甲板,檢查著每一個傳動關節、每一處能量線路接口。動作熟練而輕柔,仿佛在撫摸情人的肌膚。
“液壓係統,正常。”
“肩載式粒子炮能量導管,無泄漏。”
“生命維持係統,氧氣儲量100,循環過濾效率98。”
他低聲自語,像是在進行某種神聖的儀式。這套裝甲是他的老夥計,陪他經曆過無數次地獄般的任務。明天,它將再次陪他踏入煉獄。
旁邊,年輕的突擊隊員李響——代號“山貓”犧牲後補充進來的新人——正有些笨拙地調試著自己的突擊步槍。他的動作因為緊張而略顯僵硬。王磊檢查完自己的裝備,走過去,什麼也沒說,隻是拿過李響的槍,卸下彈匣,檢查槍機,重新校準瞄準鏡,然後遞了回去。
“記住,”王磊的聲音低沉有力,像冰原下滾動的巨石,“家夥事是死的,人是活的。相信你的裝備,但更要相信你身邊的兄弟。槍口指向哪裡,比你能打多少發子彈更重要。”
李響深吸一口氣,用力點頭,眼神中的慌亂漸漸被堅定取代。他接過槍,這一次,動作沉穩了許多。
空氣中回蕩著金屬碰撞的鏗鏘聲、能量武器充能的微弱嗡鳴,以及戰士們低沉而簡短的交流。這裡沒有豪言壯語,隻有對武器的絕對信任,對任務的絕對專注,以及對身邊戰友無聲的托付。
三、神識內的風暴:林澈的靜室
在基地最深處一間特意安排的靜室裡,林澈盤膝而坐,雙目微闔。
這裡與外麵的科技感格格不入,沒有任何電子設備,隻有地麵鋪設的簡單蒲團,和牆壁上懸掛的一幅薑離憑記憶繪製的《人體經絡星河圖》。空氣中有淡淡的草藥清香,是從一個小巧的青銅香爐中嫋嫋升起。
他的外在形態靜止如山,但內在的神識世界,卻正在經曆著一場前所未有的風暴。
安魂印在他的眉心識海中灼灼生輝,如同一個微縮的宇宙核心。以往平和流淌的神識之力,此刻如同奔湧的江河,又似躁動的星雲,圍繞著安魂印急速旋轉、碰撞、壓縮。腦海中,無數畫麵紛至遝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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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離在燈下蹙眉推演藥方的側影,清冷而專注。
——母親喝下老中醫湯藥後,臉上短暫浮現的、久違的紅潤。
——沈雨霏在隔離區內,不顧自身損耗,引導地脈能量時堅毅的眼神。
——山貓引爆所有爆炸物時,那決絕而燦爛的笑容,以及最後那句未說完的“告訴小雅……”
——格陵蘭基地結構圖中,那個代表著終極威脅的、不斷閃爍的紅點。
擔憂、責任、悲慟、決絕……種種情緒如同潮水般衝擊著他的心防。他深知此戰的凶險,敵人的強大遠超以往任何一次,他不僅要麵對有形的槍炮與能量屏障,更要直麵那源自上古、扭曲生命本源的“偽念”,以及可能隱藏在更深處的、薑離師弟白術的瘋狂意誌。
一絲紊亂的氣息從他鼻間逸出,在冰冷的空氣中凝成白霜。
就在這時,一個清冷而熟悉的聲音,如同古琴微鳴,直接在他識海中響起:
“心若冰清,天塌不驚。萬變猶定,神怡氣靜。”
是薑離。她的魂體並未顯化,但她的意念,卻通過安魂印這座橋梁,清晰地傳遞過來。那聲音帶著千年沉澱的寧靜,仿佛一股清冽的泉水流過焦灼的土地。
“林澈,記住,醫者之魄,不在殺伐,而在守護。你的力量源於對生命的敬畏,而非對毀滅的恐懼。執念過甚,反墮魔障。引導你的力量,而非被力量驅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