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塘廢車場那股子鐵鏽和血腥味,好像黏在鼻子裡,幾天都散不掉。我背著長毛,那點兒重量壓在我這身破骨架上,跟扛著一座山似的。每挪一步,左腿就像有無數根針從骨頭縫裡往外紮,右胳膊吊在胸前晃蕩,牽扯著胸口的斷骨,疼得我眼前一陣陣發黑。汗珠子不是滴,是順著下巴往下淌,砸在坑窪不平的水泥地上,吧嗒吧嗒響。
長毛趴在我背上,氣兒越來越弱,像漏風的破口袋。偶爾哼唧兩聲,含含糊糊的,不是喊疼,就是念叨著“祥哥……報仇……”。這話像針,一下下紮我心窩子,比身上的傷還難受。
不能去醫院,那是自投羅網。差佬、崩牙巨、刀疤傑,三班人馬肯定把全港的醫院診所都盯死了。我隻能往更破、更臟的地方鑽。
深水埗,我以前混跡的窩點之一,有些連差佬都懶得查的“籠屋”和廢棄唐樓。我憑著一點模糊的記憶,拐進一條臭水溝邊的窄巷,找到一棟牆皮都快掉光的舊樓。後門鎖鏽死了,我咬著牙,用那根快散架的木棍硬生生彆開,鑽了進去。
樓裡黑漆漆的,一股子黴味和尿臊味混在一起,嗆得人頭暈。我摸到三樓一個沒門的空房間,把長毛小心翼翼放在角落裡一堆爛紙殼上。他臉色灰白,呼吸微弱,胸口那道刀傷雖然用破布條胡亂纏著,但膿血還在往外滲,看樣子是傷到內臟了。
我癱坐在他對麵,靠著冰冷的牆壁,大口喘氣,感覺肺葉子都快炸了。渾身上下沒一處不疼,餓得前胸貼後背,嗓子眼乾得冒煙。絕望像這屋子裡的潮氣,無孔不入。救長毛?我拿什麼救?我自己都他媽快死了。
睚眥紋身死氣沉沉,過肩龍也隻剩一點吊命的韌性。關公?自打廢車場那詭異一幕後,又沒了動靜,像個旁觀者。
天快亮的時候,外麵下起了雨,冷風從沒窗的窗口灌進來,凍得我直哆嗦。長毛開始發高燒,說胡話,渾身燙得像火炭。我知道,再不想辦法,他就真沒救了。
操他媽的!拚了!
我掙紮著爬起來,拄著棍子,再次潛入濕冷的雨幕裡。我得搞到藥,搞到吃的。深水埗這種地方,總有見不得光的黑市診所和藥販子。
我在迷宮一樣的後巷裡轉了快一個鐘頭,終於找到一個縮在麻將館後門、鬼鬼祟祟的藥販子“蛇仔明”。這老小子以前賣假藥給四九仔,被我揍過。他看到我這副鬼樣子,嚇了一跳,眼神躲閃。
“明哥,幫幫手,要消炎藥,退燒針,紗布,酒精。”我直接開口,聲音沙啞得嚇人。
蛇仔明打量著我,又瞄了瞄我吊著的胳膊和瘸腿,皮笑肉不笑:“喲,係吉祥哥啊?乜搞成咁啊?呢啲藥……而家好貴噶。”
我懂他的意思。摸遍全身,隻剩下搶來的那幾張皺巴巴的鈔票。“得咁多,先賒住賒賬)。”
蛇仔明撇撇嘴:“吉祥哥,唔係我唔俾麵,而家風頭緊啊,呢啲藥好搶手……”他話沒說完,看到我眼裡驟然騰起的凶光,後麵的話咽了回去。我雖然殘了,但那股子亡命徒的戾氣還在。
他猶豫了一下,磨磨蹭蹭地拿出幾板過期的抗生素、兩瓶不知道什麼成分的退燒藥水、一卷臟紗布和半瓶工業酒精。“就咁多啦,當係做善事。”
我一把抓過東西,塞進懷裡,沒再多說,轉身就走。我知道,這老小子轉頭可能就會去告密,但我沒得選。
回到廢棄唐樓,長毛已經燒得意識模糊。我顧不上自己,用那半瓶刺鼻的工業酒精給他清洗傷口,疼得他渾身抽搐。再把那些藥粉撒上去,用乾淨點的紗布重新包紮。又把退燒藥水硬灌進他嘴裡。做完這一切,我幾乎虛脫,癱在地上,像條死狗。
藥有沒有用,看天意了。
我啃著最後一個冷硬的麵包,聽著窗外的雨聲和長毛痛苦的呻吟,心裡一片冰涼。這樣躲下去,不是辦法。我和長毛,遲早會爛死在這裡。
就在我幾乎要徹底絕望的時候,轉機來了,但來的方式,讓我脊背發涼。
那天下午,雨停了,天色陰沉。我正迷迷糊糊打著盹,忽然聽到樓下傳來極其輕微的、有規律的腳步聲!不是普通人!是那種刻意放輕、帶著警惕的步子!
我瞬間驚醒,摸出黑星,屏住呼吸,挪到門邊,從門縫往外看。
一個人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樓梯口。瘦高,穿著普通的夾克,戴著鴨舌帽,帽簷壓得很低。是阿崩!
他怎麼找到這裡的?!我心頭巨震!右手食指扣上了扳機。
阿崩在樓梯口停住,沒再往上走,而是抬手,做了個奇怪的手勢——三根手指彎曲,拇指和食指伸直,像把槍。這是……根叔那邊的暗號?
他壓低聲音,對著空蕩蕩的樓道說:“根叔有嘢俾你。”
我猶豫了一下,沒開門,隔著門板沙啞地問:“咩嘢?”
阿崩從懷裡掏出一個扁平的油紙包,放在樓梯轉角一個積滿灰塵的破櫃子上。“藥。真嘅藥。同一條路。”說完,他竟毫不猶豫,轉身就走,腳步聲迅速消失在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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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他走遠了,才警惕地開門,拿起那個油紙包。打開一看,裡麵是幾板進口的、包裝完好的強效消炎藥和止痛針劑,還有一卷無菌紗布和一小瓶真正的醫用酒精。底下,壓著一張折疊的小紙條。
展開紙條,上麵隻有一行打印的宋體字,和一個地址:
“刀疤傑心腹‘金牙炳’,每周三晚八點,旺角‘金富豪’夜總會vip3。獨自一人。”
我看著這行字,又看看手裡的真藥,心臟像被一隻冰冷的手攥住了。
根叔……他像鬼一樣,無所不在。他知道我躲在這裡,知道長毛重傷,他甚至知道我需要什麼!他給我藥,不是發善心,是給我吊命,讓我有力氣去替他殺人!而目標,是刀疤傑的左膀右臂金牙炳!
這是餌。香甜的,但裹著劇毒的餌。
我拿著藥,回到房間。長毛還在昏睡,呼吸似乎平穩了一點。我盯著他蒼白的臉,又看看自己這身傷殘。
去?等於主動跳進根叔的圈套,成為他手裡更鋒利的刀,而且風險極大,九死一生。
不去?我和長毛就隻能在這裡等死。沒有這些藥,長毛撐不過兩天。我自己也離廢人不遠了。
睚眥紋身似乎嗅到了血腥味,開始隱隱發熱,對殺戮的渴望在蠢蠢欲動。過肩龍沉默地支撐著。背後的關公,依舊沉寂,但那張紙條上的地址,像一根刺,紮在我腦子裡。
忠義?狗屁!現在是生死抉擇!
我站在原地,很久很久。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最終,我走到長毛身邊,蹲下來,用那瓶真正的酒精,小心翼翼地給他重新清洗傷口,換上好藥,打了一針止痛劑。
長毛在睡夢中皺著的眉頭,似乎舒展了一些。
我看著他的臉,深吸一口氣,做出了決定。
拿起那張紙條,揣進兜裡。把剩下的藥小心藏好。
然後,我拄著棍子,一步一步,走下樓梯,融入深水埗傍晚渾濁的夜色裡。
根叔,你贏了。
這毒餌,我吞了。
但你想把我當刀使,也得看看,我這把殘破的刀,最後會捅向誰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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