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無邊無際的痛。像整個人被扔進了碎木機裡,骨頭、筋肉、五臟六腑,全被碾成了渣,再用燒紅的鐵水澆了一遍。每一寸皮膚都在尖叫,每一次呼吸都扯著肺葉子,火辣辣的疼。意識在黑暗的深淵裡浮沉,時而清晰,時而模糊。
我是在一陣劇烈的顛簸和徹骨的寒意中,勉強撬開沉重眼皮的。眼前不是西貢那漏風的破屋,也不是荒郊野嶺,而是一個昏暗、潮濕、散發著濃重鐵鏽和黴味的地方。像是個廢棄的倉庫或者廠房。高處有小小的、布滿汙垢的窗戶,透進來一點點慘白的光,勉強能看清周圍。
我躺在一堆冰冷的、硬邦邦的東西上,像是廢棄的機器零件。想動一下,全身的骨頭像散了架,右臂完全沒了知覺,左腿沉得像灌了鉛,隻有劇痛是真實的。過肩龍那點韌性,大概隻夠吊著我這口氣沒斷。睚眥紋身死氣沉沉,關公更是毫無動靜。
記憶像碎玻璃渣,紮進混沌的腦子。深水埗……刀疤傑……那不可思議的力量……還有阿崩那張冷漠的臉……警察的警笛……然後就是一片漆黑。
是誰?誰把我弄到這鬼地方來的?阿崩?他為什麼沒殺我?還是……彆的什麼人?
試圖動一下,全身的骨頭像散了架,右臂完全沒了知覺,左腿沉得像灌了鉛,隻有劇痛是真實的。過肩龍那點韌性,大概隻夠吊著我這口氣沒斷。睚眥紋身死氣沉沉,關公更是毫無動靜。
“咳……咳……”我忍不住咳嗽起來,喉嚨裡全是血腥味。
腳步聲響起。一個人影從陰影裡走出來,停在離我幾米遠的地方。是阿崩。他手裡拎著一個塑料袋,裡麵是幾個冷硬的饅頭和一瓶水。臉上沒什麼表情,眼神像兩口枯井,看不到底。
“醒了?”他聲音沙啞,沒什麼感情。
我死死盯著他,想從那張臉上看出點什麼,但什麼都沒有。“點解……點解唔殺我?”我聲音嘶啞得像破鑼。
阿崩把塑料袋扔到我腳邊,沒回答我的問題,反而說:“食嘢。你而家咁樣,死咗太便宜你。”
我冷笑,扯動傷口,疼得齜牙咧嘴:“點?想慢慢玩殘我?替你大佬刀疤傑報仇?”
阿崩眼神閃爍了一下,很快恢複平靜:“傑哥嘅事,係佢自己攞嚟嘅。我嘅任務,係睇住你。”
任務?誰的任務?根叔?還是……彆的什麼人?我腦子亂成一團麻。
“呢度係邊?”我問。
“唔使知。”阿崩轉身要走,“乖乖哋在度,唔好諗住走。你走唔到嘅。”
看著他消失在陰影裡的背影,我胸口一股邪火亂竄,卻無力發泄。這地方像個鐵籠子,而我,就是那隻待宰的困獸。
接下來的幾天也許是幾天?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時間都模糊了),我就像塊被扔在角落的爛肉,慢慢腐爛。阿崩每天準時出現,扔下點勉強吊命的食物和水,然後消失。他從不跟我多說一句話,也從不給我任何處理傷口的機會。傷口在發炎,化膿,發出難聞的氣味。高燒反反複複,我時而清醒,時而糊塗,眼前全是幻覺。長毛、明哥、刀疤傑……他們的臉交替出現,嘲笑我,折磨我。
睚眥紋身在這種極致的痛苦和屈辱下,像條垂死的毒蛇,連躁動的力氣都沒了。過肩龍苦苦支撐,但修複的速度遠遠趕不上惡化的速度。最讓我心驚的是背後的關公,自打那次爆發後,它變得異常沉寂,甚至……有些黯淡?仿佛那股力量透支了它的本源。
絕望,像這倉庫裡的黴味,無孔不入。我知道,阿崩在耗我。耗乾我最後一點力氣,耗掉我最後一絲反抗的念頭。也許等我真的變成一攤爛泥,他背後的人就會出現,給我最後的致命一擊。
不行!我不能就這麼死!像條野狗一樣爛死在這鬼地方!仇恨像最後的燃料,在我即將熄滅的生命之火上,頑強地燃燒著。
我必須想辦法!必須恢複一點力氣!
我開始強迫自己。每次阿崩送來食物,哪怕再惡心,再難以下咽,我也像完成任務一樣,拚命塞進嘴裡,咽下去。水,一滴不剩地喝光。趁著他不在的時候,我用還能稍微動彈的左手,撐著冰冷的地麵,一點一點地挪動身體,活動關節。每動一下,都疼得眼前發黑,冷汗直流,但我咬著牙堅持。我知道,哪怕隻能多恢複一絲力氣,也可能是在絕境中唯一的機會。
我還開始仔細觀察這個倉庫。很大,堆滿了廢棄的機床和鐵架,空氣不流通,隻有一個鏽死的鐵門,高處有幾扇小窗。阿崩每次都是從那個鐵門進來。門口肯定有人守著。
機會渺茫。但總比等死強。
這天,阿崩又來了。他放下食物,卻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離開,而是站在不遠處,冷冷地看著我像條蛆蟲一樣在地上掙紮著啃饅頭。
“韋吉祥,你知唔知,你現在似乜?”他突然開口,語氣帶著一絲嘲諷。
我沒理他,繼續啃著冰冷的饅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