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無邊嘅黑暗。同之前時鐘酒店房裡嗰種充滿殺機嘅黑唔同,呢種黑,係沉重嘅,溫暖嘅,像浸喺一潭深不見底嘅溫水裡,不斷將我往下拉。痛楚變得遙遠,聲音變得模糊,隻有一種徹底嘅疲憊,想就咁睡落去,永遠唔好醒。
但係,總有啲嘢,像針一樣,時不時刺我一下。
係過肩龍微弱嘅悸動,像條未死透嘅蛇,喺我皮膚下麵蠕動。
係背後關公那股揮之不去嘅血腥味同沉重感,像塊墓碑壓住我。
係陳國忠最後那句冰冷嘅質問:“你到底惹了多大的麻煩?”
麻煩?我扯動嘴角,想笑,卻發現連扯動嘴角嘅力氣都冇。
光影開始在眼前亂閃。有時係七叔飲醉酒,攬住我膊頭講“阿祥,我當你係仔”嘅畫麵;有時係砵蘭街劈友,刀光劍影,血熱得燙手;有時係阿強被人拖入樹叢時,那絕望嘅眼神;有時,係時鐘酒店房裡,那幾個殺手冰冷嘅瞳孔同噴到我臉上溫熱嘅血……
畫麵最後定格,係陳國忠那張複雜到極點嘅臉。憤怒?後怕?定係……彆嘅乜嘢?
我唔知瞓咗幾耐,直到一束強光,像刀一樣刺入我眼皮底下。
我猛地想睜開眼,但眼皮重得像鐵閘。努力咗好耐,先隙開一條縫。
白。刺眼直白。天花板係白色嘅,燈管係白色嘅,牆壁也係白色嘅。空氣裡有股消毒水嘅味道。
醫院?
我嘗試動一下,全身像被拆開再胡亂裝翻一樣,每一處關節、每一塊肌肉都在尖叫抗議。腰間纏住厚厚嘅繃帶,肋骨位置也被固定住,稍微唞氣都痛。右手打緊點滴,左手……左手被銬在床邊嘅鐵欄上。
一副冰冷嘅手銬。
我心一沉。果然。
我轉動眼珠,觀察四周。呢間病房好細,隻有我一張床。窗戶裝咗鐵枝,窗簾拉開少少,望出去係其他大廈嘅外牆,見唔到天。門係厚重嘅鐵門,上麵有個細窗,但而家關緊。
唔係普通病房。似係……看守嚴密嘅羈留病房。
門外傳來輕微嘅腳步聲同低聲交談。不止一個人。
我閉上眼,努力讓自己清醒啲,回憶失去意識前嘅最後一幕。陳國忠帶人衝入時鐘酒店,三個殺手跳窗逃走,然後……我就啥都不知了。
陳國忠救了我?然後又鎖住我?
腳步聲停在門口。鑰匙插入鎖孔嘅聲音。“哢噠。”鐵門被打開。
我保持住閉眼,但全身肌肉微微繃緊。
腳步聲行到床邊。一股淡淡嘅煙草味同埋一種無形嘅壓力傳來。我不用睜眼,都知道係邊個。
“唔使扮嘢啦,知你醒了。”陳國忠嘅聲音響起,聽不出喜怒,但比喺時鐘酒店時平靜咗好多。
我慢慢睜開眼,對上佢那雙銳利得像鷹一樣嘅眼睛。佢冇著製服,著住件普通嘅夾克,麵色有啲疲憊,但眼神依舊沉穩。佢一個人來嘅,冇帶其他夥計。
“陳sir,呢個就係你講嘅合作?”我抬起被銬住嘅左手,金屬手銬撞擊床欄,發出清脆嘅響聲。把聲沙啞到自己都差啲認唔出。
陳國忠拉過張凳,坐低,冇理我嘅嘲諷。“你知唔知,你琴晚殺咗兩個人?重傷一個。嗰三個,都係國際刑警紅色通緝令上嘅職業殺手,專門替東南亞同南美嘅大毒梟做嘢。”
我心裡一震。國際殺手?替“唐爺”做嘢?個水,比我想象中更深。
“所以呢?係咪要拉我去打靶?”我冷冷噉問。
“如果我想你死,琴晚就唔會出現。”陳國忠看著我,眼神深邃,“韋吉祥,你係個麻煩,一個天大嘅麻煩。但同時,你也係一把鑰匙,一把可能撬開我追查咗十幾年嘅大案嘅鑰匙。”
“你追查?你唔係同佢哢一夥嘅咩?”我故意刺佢。
陳國忠嘅臉色瞬間陰沉下來,眼神裡閃過一絲淩厲嘅痛楚同憤怒。“你講乜嘢?”
“唔係咩?”我忍痛撐起身體,湊近佢少少,壓低聲音,“由頭到尾,你哋點會咁啱出現?肥佬點會知酒店房冇記憶卡?點解唔早啲通知我係陷阱?你哋根本就想借刀殺人,用我哩隻瘋狗,去試探‘唐爺’嘅底線,順便清除啲障礙!等佢哢以為係我自作主張,同你哋冇關!我講得啱唔啱啊,陳sir?!”
我越講越激動,傷口被牽扯,痛得我冷汗直冒,但眼神死死盯住陳國忠。
陳國忠冇有立刻反駁。佢沉默咗幾秒,就咁同我對視。病房裡嘅空氣,像拉滿嘅弓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