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張四郎送蘇小雪回公寓。臨彆時，蘇小雪突然說：“張先生，世道混亂，還望多加小心。有時候，表麵上看起來是朋友的，未必是真朋友；看起來是敵人的，也未必是真敵人。”
張四郎會意地點頭：“謝謝蘇小姐提醒，我記住了。你也多保重。”
回到自己房間，張四郎躺在床上，思緒萬千。鄰居中共地下黨員，還有百樂門裡站長的侄女...上海灘這潭水真是太深了。
窗外，上海的夜空被霓虹燈映得微紅。在這座孤島上，秘密與陰謀如同藤蔓般纏繞生長，每個人都在戴著麵具跳舞。
而張四郎現在多了一雙能看透這些麵具的眼睛——儘管這眼睛有時會告訴他一些張四郎寧願不知道的事情，比如誰穿了牡丹花圖案內褲。
“係統，”臨睡前他忍不住問，“能告訴我站長穿什麼內褲嗎？”
【權限不足，且此問題毫無價值】
張四郎笑了：“開玩笑的。晚安，係統。”
係統沒有回應，但張四郎感覺腦子裡似乎有那麼一絲絲的...無奈？
時值日軍占領上海華界，情報人員全麵轉入地下。情報科在華界接連受損，懷疑出現內鬼。上海站站長周從心命令劉凡調查，劉凡冒險潛入華界，將寫有兩處情報科秘密據點的紙條交給張四郎，要求其暗中偵查。
張四郎先監視南平街據點多日，未見異常。轉而監視閘北另一目標時，意外發現居住於此的竟是孫虎，這孫虎上次在百樂門張四郎見過，張四郎見孫虎經常到百樂門消費，張四郎懷疑孫虎可能有問題。
張四郎連夜蹲守，跟蹤至百樂門舞廳，見孫虎表麵與舞女調情，實則借機與一名戴眼鏡男子秘密接頭。
滬城的夜，從來是兩副麵孔。租界裡，霓虹燈潑灑著廉價的絢麗，爵士樂像黏稠的糖漿，從百樂門舞廳的門縫裡溢出來，纏繞著西裝革履與旗袍卷發的男女。幾步之隔的華界，卻早沉入日軍鐵蹄下的死寂，隻有探照燈的光柱冰冷地劃破黑暗，巡邏兵的皮靴聲敲打著緊繃的神經。
張四郎縮在百樂門舞廳外牆的陰影裡，像一滴融入夜色的墨點。高級定製的西裝裹在身上，讓張四郎看起來像個等女伴等得不耐煩的紈絝子弟，唯有眼裡那點過於清醒的光，和周圍醉生夢死的氛圍格格不入。
張四郎盯著那扇鑲著鉻合金把手的洗手間門。剛才，情報科副隊長孫虎，那個平日裡板正得連風紀扣都一絲不苟的俊朗軍官，就和那個戴金絲眼鏡的男人一前一後走了進去。
“係統，”張四郎在心裡默念，視野裡淡藍色的界麵無聲浮現，“探查剛才進去那個金絲眼鏡。”
【指令確認。探查目標：鬆本太郎，33歲，隸屬上海特高課偵緝隊，職務副隊長。危險等級：高。備注：有輕微痔瘡，正使用某品牌藥膏緩解。】
張四郎的呼吸驟然一停，心臟像被冰冷的鐵鉗攥緊，又猛地砸向胸腔。孫虎！軍統上海站情報科的副隊長！竟然和特高課的偵緝隊長在舞廳裡接頭。
一股寒意順著脊椎急速爬升，炸得張四郎頭皮發麻。華界情報科接連出事，兄弟們血染長街，原來根子出在這裡！出在這個深受站長信任、平日裡仗義豪爽的孫虎身上！
憤怒和一種被背叛的惡心感翻湧而上，幾乎衝垮張四郎的理智。
就在張四郎牙關緊咬，指甲掐進掌心時，係統那毫無情緒的電子音再次響起，補充了一條信息：
【關聯目標：孫虎。探查到特殊癖好：每周三晚喜好佩戴定製波浪長假發，身著玫紅色旗袍與高跟鞋，化名‘露絲’，參加虹口區日本海軍俱樂部舉辦的皇軍與親善人士聯誼晚會。】
“噗——”
剛才還沸騰的熱血和怒火，瞬間被這極度荒誕的畫麵衝得七零八落。張四郎一口氣沒繃住，差點笑出聲，趕緊抬手捂住嘴，肩膀控製不住地劇烈抖動起來。
孫虎？那個身高八尺、一拳能撂倒壯漢的孫虎？玫紅色旗袍？波浪長假發？還露絲？每周三準時赴約與“皇軍”聯誼？
張四郎腦子裡不受控製地勾勒出孫虎扭動著粗壯腰身，捏著嗓子用“露絲”的名字和日本軍官調情的場景，胃部一陣抽搐，不知道是想笑還是想吐。
這內鬼當得……也太他娘的有儀式感了吧！業務範圍還挺廣，白天出賣同胞，晚上出賣色相？孫虎到底是叛國還是跨界行為藝術？
哭笑不得的情緒海浪般拍打著張四郎，衝淡了最初的震怒，卻讓一種更深的荒誕和寒意滲了進來。這世道，真是妖魔橫行，唱念做打，各顯神通。
張四郎正強忍笑意，琢磨著是現在就摸進去把這對“聯誼好友”堵在廁所裡，還是趕緊撤走去向周站長彙報這燙手山芋外加勁爆八卦，係統的提示音又毫無預兆地響了起來。
【警告：探查到高價值情報線索。目標孫虎習慣將微型膠卷藏匿於其偽裝用假發夾層內。當前該假發因昨日聯誼晚會不慎沾染香檳，正由侍者送往法租界霞飛路“麗人仙境”美容店進行清潔與護理。預計一小時後送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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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四郎猛地站直了身體，所有亂七八糟的笑料全飛了。
假發？藏微型膠卷？麗人仙境美容店？
張四郎臉上的肌肉緩緩扯開一個極其古怪的弧度，那雙總是半眯著、顯得對什麼都漫不經心的眼睛裡，倏地迸發出一種餓狼見到肥肉般的綠光。
“美容店？”張四郎低聲自語，舌尖舔過微微發乾的嘴唇，聲音裡透出一股子難以言喻的興奮和躍躍欲試，“哎呀呀，這業務……我熟啊！”
張四郎整了整並不存在褶皺的西裝領子，最後瞥了一眼那扇依舊緊閉的洗手間門，毫不猶豫地轉身，身影迅速沒入舞廳外喧囂而迷離的夜色之中。
百樂門的霓虹在張四郎身後閃爍，像一隻嘲弄的巨眼。
半小時後，法租界，霞飛路。
“麗人仙境”美容店即便是夜晚，也透著一股子精致的慵懶。玻璃櫥窗擦得鋥亮，裡麵展示著最新款的香水和高聳的假發髻。暖色的燈光，淡淡的香氛，幾個衣著入時的女客正輕聲說笑著從裡麵走出來。
張四郎站在對街的梧桐樹影下，目光掃過美容店門口那塊寫著“男士止步”的精致黃銅牌子，撇了撇嘴。
張四郎繞到後巷。這裡安靜得多，隻有幾隻野貓在垃圾箱邊逡巡。後門似乎專門負責接收一些“特殊”的物品。果然，不多時，一輛黑色的、沒有標記的黃包車悄無聲息地停在後門門口。車夫壓低帽簷，從車裡取出一個用油布仔細包裹的長條形包裹，按了門鈴。
後門開了一條縫，包裹被遞了進去，黃包車又迅速離開。
張四郎眼神微凝。就是它了！孫虎的“命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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