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高課人員如此密集地在法租界活動，證實了閻五提供的情報確實導致了某種行動。張四郎必須儘快將這一情況傳遞給組織。
將小寶送回家後，張四郎借口有工作要處理，再次出門。夜幕已經降臨，華燈初上的上海灘展現出與白日截然不同的風貌。霓虹閃爍，歌舞升平，仿佛戰爭隻是遙遠地方的傳聞。
張四郎沒有直接前往老王理發店，而是在街上繞了幾圈，確認沒有被跟蹤後，才拐進那條熟悉的小巷。理發店已經打烊，但後屋還亮著微弱的燈光。張四郎按照約定節奏敲了敲門，片刻後，門開了一條縫。
“這麼晚來，有急事？”老王警惕地打量著門外，確認隻有張四郎一人後，才將門完全打開。
“剛才在大世界看到特高課的人，數量不少，像是在找什麼。”張四郎壓低聲音說道，“我懷疑與閻五提供的情報有關。”
老王麵色凝重：“你來得正好。半小時前剛接到消息，行動科有兩個弟兄失聯了，本該今晚七點彙報情況，到現在都沒音信。”
張四郎心頭一沉：“在哪裡失聯的？”
“霞飛路附近。巧合的是，閻五叛變前就在那一帶活動，對那裡的情況很熟悉。”老王歎了口氣，“上麵已經下令，所有人員進入靜默狀態，非必要不外出。你這段時間也小心點，山本雄一不在，沒人給你打掩護。”
張四郎點點頭：“我會注意的。另外，我想了個傳遞情報的新方法。”
張四郎將利用理發、刮胡子時傳遞情報的想法詳細告知老王，兩人約定了幾種緊急情況下的暗號。比如若張四郎指定要某種特定味道的發油，表示有緊急情報；若要求修剪特定樣式的鬢角，則表示可能已暴露，需要撤離協助。
交代完一切，張四郎才稍稍安心一些。返回住所的路上，張四郎格外警惕，多次變換路線，甚至假裝醉酒以測試是否有人跟蹤。戰爭時期的上海夜晚並不安全，但今晚的街道似乎格外寂靜，連往常常見的巡警都少了許些。
而在另一邊，劉凡正在返回家中，注意到對麵街上停著一輛黑色轎車，發動機雖已熄火，但車內似乎有人。劉凡假裝係鞋帶，蹲下身仔細觀察，發現車內至少有兩人，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住所的方向。
心下一驚，劉凡立即改變方向，繞到建築後方。劉凡的這處住所位於一棟三層小樓的第二層，後牆有一排排水管道，便於攀爬。這是當初選擇此處的重要原因之一。
悄無聲息地爬上二樓窗口，劉凡輕輕推開未上鎖的窗戶，滑入室內。劉凡屏息傾聽，確認房內沒有他人後，才稍稍放鬆。從窗簾縫隙中，劉凡可以看到那輛黑色轎車仍然停在原地，車內的人似乎並未發現劉凡已經回家。
“看來這裡也不安全了。”劉凡喃喃自語。劉凡必須儘快將這一情況報告給組織，同時做好隨時撤離的準備。
就在這時，電話突然響起。尖銳的鈴聲在寂靜的房間裡顯得格外刺耳。劉凡猶豫了一下，還是接起了電話。
“劉先生嗎？我是樓下雜貨鋪的老李。”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您白天訂的貨到了，方便現在下來取嗎？”
劉凡心中警鈴大作。劉凡從未在雜貨鋪訂過貨，這是事先約定的危險暗號——意味著有緊急情況，必須立即撤離。
“好的，我這就下來。”劉凡儘量讓聲音聽起來平靜，掛斷電話後卻立刻行動起來。
劉凡從床底暗格中取出手槍和備用彈夾，又將幾份重要文件塞入口袋，剩餘的材料則迅速投入衛生間馬桶中銷毀。最後，劉凡環顧這個住了近半年的房間，深吸一口氣，打開後窗，準備沿排水管而下。
就在此時，前門突然傳來猛烈的撞擊聲和日語嗬斥聲——日本人已經來了！
劉凡毫不猶豫地翻出窗外，敏捷地向下滑去。就在劉凡即將到達地麵時，樓上傳來槍聲，子彈擦著劉凡的肩膀飛過，打在旁邊的牆壁上。
“抓住他！彆讓他跑了！”日語喊叫聲從上方傳來。
劉凡落地後立即翻滾到垃圾桶後，借助夜色掩護向巷口跑去。更多槍聲響起，子彈在他身邊呼嘯而過。劉凡回身開了兩槍還擊，延緩追兵的速度。
衝出巷口，劉凡拚命向法租界方向奔跑。隻要進入租界區域，日本憲兵的追捕就會受到限製。身後的腳步聲和喊叫聲越來越近，劉凡甚至能聽到子彈上膛的哢嚓聲。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輛黑色轎車突然急刹在劉凡麵前。車門打開，一個熟悉的聲音喊道：“快上車！”
劉凡不及多想，躍入車內。車子立刻加速，甩開了身後的追兵。劉凡喘著粗氣，看向駕駛座的人，驚訝地發現竟然是老王。
“你怎麼會在這裡？”劉凡難以置信地問道。
老王專注地開著車，在後視鏡中觀察是否有人跟蹤：“雜貨鋪老李發現你住處被圍，立即通知了我。我正好在附近接應另一個同事，就趕過來了。”
劉凡靠在座椅上，長舒一口氣：“多謝了。要不是你，今晚我可能就…”
“彆這麼說，大家都是為黨果效忠，互相幫助是應該的。”老王打斷劉凡，“現在的問題是，日本人怎麼會找到你的住處？知道這個地方的人可不多。”
劉凡麵色凝重：“我也在想這個問題。除非...”劉凡突然想到一個可怕的可能性，“除非閻五不僅知道行動科的情況，還掌握了部分內線人員的信息。”
老王猛地踩下刹車，將車停在路邊暗處：“這不可能！你的身份隻有極少數高層知道。”
“閻五以前是情報科的，記得嗎？他可能通過某些渠道得知了一些信息。”劉凡分析道，“或者他提供了足夠的情報，讓特高課能夠通過排除法鎖定可疑人員。”
兩人陷入沉默。如果劉凡的猜測屬實，意味著軍統上海站的內線網絡可能已經大麵積暴露，後果不堪設想。
“我們先去安全屋，然後再從長計議。”老王重新發動汽車，駛入迷宮般的小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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