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風卷過王氏宗祠,枯葉在門前盤旋如泣。往日的香火鼎盛已不複存在,唯有森然鬼氣彌漫在梁柱之間。長明燈與白燭的火光搖曳不定,將林立牌位的陰影拉扯成扭曲的形狀,仿佛曆代先祖的魂靈都在不安地躁動。
審判王建軍三族姻親的陰司法庭,就設在這座充滿諷刺意味的祠堂之中。所有與王建軍血脈相連的先祖陰魂,無論相隔多少代,無論此前在陰司是享福還是受罪,此刻都被手持紫微符詔的陰差鎖拿至此,密密麻麻地跪滿了青石廣場。
威清衛城隍焦琴將軍身披玄甲,手持閃耀紫微神光的虎符令牌,矗立在祠堂高階之上。他麵容肅穆,聲如洪鐘,照著令牌上流轉的金色名諱冰冷念出:
"王建業!"
"王李氏!"
"張王氏!"
"趙錢氏!"
每念到一個名字,就有一道陰魂被鐵鏈拖拽而出,摔在冰冷的地上。祠堂內外頓時鬼哭狼嚎,衝天的怨氣幾乎凝結成實質的黑雲。
許多陰魂將滿腔怒火傾瀉到罪魁禍首身上。一個尚在繈褓中的陰魂發出尖利哭嚎:"不肖子孫王建軍!老子在陽間才剛滿月,連人間是方是圓都沒看清!"另一個穿著絲綢睡衣的中年陰魂捶胸頓足:"逆賊!我正在南京抱著姨太...抱著婆娘吃奶,突然就被索魂!我的正局級官職,我的大好前程全毀了!"
我高坐於幽冥之氣凝聚的紫微法座之上,麵色平靜如水。目光掃過魂眾時,注意到一位身著明代四品官服、氣度沉靜的老者。
"此魂是誰?"我問道。
焦琴將軍查看虎符後恭敬回稟:"啟稟帝君,此乃王守仁!"
我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可是創立心學,提出"知行合一"的王陽明先生?"
"正是此人!"
我眉頭微蹙:"先生乃社稷功臣,一代儒宗,豈能與這些孽障同列?解開鎖鏈,請先生上座。"
王陽明從容整理官袍,坦然一揖:"守仁謝過帝君明察。"隨後安坐於我左側,靜觀審判。
很快,我又注意到一位身著國軍中將製服、身形挺拔的陰魂。"將他帶近前來。"
那將軍被帶到法座前,依舊挺直脊梁,眉宇間帶著軍人的剛毅。
"既是國軍將軍,觀你魂氣凝實,免去跪拜之禮。賜座。"
將軍魂體一震,抱拳沉聲道:"敗軍之將王文彥,謝帝君恩典!"
"可是抗日時期統領黔軍,參與過淞滬、長沙會戰的王文彥將軍?"
焦琴將軍傲然回道:"正是此人!隻要在華夏疆域,莫說王文彥,就算對岸那些搞台獨的頭目,帝君一聲令下,末將也能頃刻拘來!"
我微微擺手:"時機未至。王將軍,請你指認下方魂眾中所有抗日將士。"
聲音傳遍祠堂:"凡王氏及其姻親後戚將士,於抗日衛國有功者,無論所屬陣營,朕特赦其受牽連之罪!"
此言一出,數十道魂體猛地抬頭,眼中爆發出狂喜光芒。王文彥激動得魂體微顫:"末將代眾袍澤弟兄,叩謝帝君天恩!"
他開始一一指認:
"李德明,黔軍102師306團上尉連長,台兒莊戰役殉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