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宗的山門隱在雲霧深處，青石板路被常年的山雨潤得發亮，每一級台階的縫隙裡都長著淺綠的苔蘚，踩上去帶著輕微的濕滑感。林辰踏著石階上行時，懷裡的幽冥棺碎片似有感應，與混沌劍鞘上的紋路輕輕共鳴，淡青色的微光在雲霧中若隱若現，又很快融入周遭的濕氣裡，像是怕驚擾了這份久違的寧靜。
山門前的迎客鬆依舊挺拔，枝椏斜斜伸向天空，隻是樹乾西側還留著一道深可見骨的劍痕——那是三年前魔修第一次侵襲宗門時，他與大師兄並肩抵擋，被一名黑袍魔修的骨刃所傷留下的印記。彼時劍痕周圍焦黑一片，如今卻已長出淡褐色的新木，像是歲月悄悄為舊傷敷上了藥膏。守山的兩名弟子見了他，先是齊齊一愣，手中的長槍險些脫手，隨即快步上前，躬身拱手時聲音都帶著顫：“林師兄！您……您可算回來了！宗主他老人家已在大殿等您多日，每日都要問起您的消息！”
林辰笑著點頭，抬手拍了拍其中一名年輕弟子的肩膀——這弟子眉眼間還帶著稚氣，當年他離開時，對方還在藥田跟著長老學認草藥，如今竟已能執槍守山門。“辛苦你們了，這幾年宗門還好？”他的聲音比離開時沉了些，帶著戰場打磨出的沉穩，卻依舊溫和。
“好！有宗主和幾位長老在，魔修隻敢來擾過兩次，都被打退了！”另一名弟子連忙答道，眼神裡滿是敬佩，“隻是大家都惦記您，尤其是大師兄，去年去北境支援時，還特意打聽您的下落，回來時說沒找到，還消沉了好幾天呢。”
林辰心中一暖，腳步不停，目光掃過山門內的景象：石階旁的藥田依舊齊整，田埂上插著小木牌，寫著“清靈草”“凝露花”的名字，幾名年幼的弟子正蹲在田裡，跟著白發長老小心翼翼地拔草，指尖沾著泥土也不在意；不遠處的演武場上，十幾道劍光交錯，伴隨著整齊的呼喝聲，陽光穿過雲霧灑在劍身上，折射出細碎的光點——一切都和他離開時幾乎一樣，卻又因這份安穩的日常，多了幾分讓人安心的暖意。
穿過碑林時，他特意停了停。碑林中大多是曆代長老與戰死弟子的墓碑，最角落那座新立的石碑上，刻著“弟子秦風之墓”的字樣，碑前還放著一束新鮮的野菊。秦風是他同批入宗的師弟，性格爽朗，總愛跟在他身後“林師兄”地叫，後來在西域對抗魔修時，為了掩護百姓撤退，被魔修的噬魂術所害。林辰蹲下身，輕輕拂去碑上的灰塵，指尖觸到冰涼的石碑，仿佛還能想起當年對方笑著遞給他烤紅薯的模樣。“我回來了，師弟。”他輕聲說，“魔修已除，你可以安心了。”
碑林儘頭便是宗門大殿，殿門由千年古木製成，雕著混沌宗的圖騰——一柄纏繞著雲霧的長劍，劍身隱在混沌之氣中，隻露劍尖一點寒光。此刻殿門虛掩著，裡麵傳來熟悉的咳嗽聲，斷斷續續，帶著老態卻依舊有力。林辰深吸一口氣，輕輕推開殿門，隻見玄機子正坐在蒲團上，身上穿著灰布道袍，頭發比去年又白了些，幾縷銀絲垂在額前，手中捏著一枚龜甲，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案幾上攤著泛黃的《混沌陣法錄》，書頁上滿是密密麻麻的批注，旁邊還放著一杯早已涼透的清茶。
“師父。”林辰輕聲喚道，聲音裡帶著不易察覺的哽咽。他走上前，將混沌劍連同七塊幽冥棺碎片一同放在案幾上，碎片上的黑色符文早已徹底黯淡，與劍鞘上的青色紋路融為一體，再也沒有半分魔氣外泄，唯有靠近時，還能感受到一絲極淡的、屬於幽冥之地的陰冷，卻已被混沌劍的靈力徹底壓製。
玄機子放下龜甲，緩緩抬眼，目光落在劍上，又慢慢移到林辰身上，眼眶漸漸泛紅，卻強忍著沒讓眼淚落下。他伸出手，指尖輕輕拂過混沌劍的劍鞘，像是在撫摸一件失而複得的珍寶，聲音帶著沙啞：“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北境冰原的風雪、萬仞雪山的寒，沒讓你受太多苦吧？”
林辰搖頭，在師父對麵的蒲團上坐下，將從北境到東海的經曆簡略說了一遍——從冰原上與墨塵並肩對抗銀袍人，到海嘯陣中與蘇晴以音劍合璧破陣，再到雪山巔集齊碎片、封印幽冥棺的最後一絲魔氣，最後是東海漁村中幫村民重建家園的日子。他說得平靜，刻意略過了幾次險些喪命的凶險，卻不知玄機子早已從各地傳來的消息中，知曉了那些驚心動魄的細節。
“你啊，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報喜不報憂。”玄機子無奈地笑了笑，拿起案幾上的清茶，卻發現已經涼了，便隨手放在一邊，“去年西域傳來消息，說你為了護著幸存者，獨自引開三名魔將，我當時就想，我這徒弟，終究是把‘守護’二字，刻進骨子裡了。”
林辰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師父教我的，混沌宗的弟子，本就該守天下太平。”
“好，好一個守天下太平。”玄機子欣慰地點頭，目光重新落在幽冥棺碎片上，神色變得嚴肅起來，“這碎片雖已被混沌劍壓製，但終究是幽冥之地的邪物，若長期留在宗門，恐生變數。三日後，我們開啟後山的混沌陣，將碎片徹底封印在陣眼之中，借陣法的靈力淨化邪祟，方能永絕後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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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聽師父安排。”林辰應道，目光掃過殿外，忽然想起什麼，問道，“師父，大師兄呢？方才守山弟子說，他去年去了北境支援，如今可回來了？”
提到大師兄秦峰，玄機子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回來了，上個月剛從南疆回來。他聽說你在東海幫村民修漁船，本想過去找你，又怕耽誤你做事，便在宗門等著。此刻應該在演武場指導弟子練劍，你去看看便知。”
林辰心中一喜，起身向玄機子告了辭，快步朝著演武場走去。剛到演武場邊緣，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秦峰穿著深藍色的勁裝，手持一柄青鋼劍，正對著幾名弟子演示劍法，動作利落，劍氣沉穩。幾年不見，大師兄的輪廓愈發硬朗，鬢角雖添了幾絲細紋，卻更顯穩重。
“大師兄！”林辰遠遠喊道。
秦峰的動作猛地一頓，手中的青鋼劍險些脫手，他猛地轉頭，看到林辰站在不遠處，臉上帶著熟悉的笑容，一時間竟有些恍惚。幾秒後，他才反應過來，快步上前，一把抓住林辰的肩膀，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他的骨頭：“小辰！你真的回來了！我還以為……”後麵的話他沒說出口，卻紅了眼眶。
“讓大師兄擔心了。”林辰笑著，任由對方抓著自己的肩膀，“我這不是好好的嗎？還帶回來了幽冥棺碎片，以後天下太平了。”
周圍的弟子們見兩人重逢，紛紛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問著林辰的經曆，眼神裡滿是好奇與敬佩。秦峰拍了拍林辰的後背，對著弟子們笑道：“都圍過來做什麼？還不繼續練劍！等會兒再讓你們林師兄給你們講講戰場的事。”弟子們笑著應了聲，又散開繼續練劍，卻時不時偷偷看向林辰，目光裡滿是崇拜。
“走，帶你去看看咱們宗門的新變化。”秦峰拉著林辰，沿著演武場旁的小路往前走，“你離開後，師父又收了十幾個弟子，都很勤勉；後山的藥田擴了一倍，去年還種出了幾株千年雪蓮，用來煉製療傷丹藥再好不過；還有咱們的藏書閣，新增了不少從西域、南疆收集來的陣法書，你要是感興趣，回頭可以去看看。”
林辰一邊聽著，一邊看著周圍的景象——藥田旁多了一間新的煉丹房，煙囪裡飄著淡淡的藥香；藏書閣的屋頂翻新過，瓦片在陽光下泛著青色的光；就連小時候他常去的後山瀑布旁，都多了一座小小的涼亭，亭子裡放著石桌石凳，想必是弟子們休息的地方。一切都在變好，帶著生機與希望，讓他心中滿是暖意。
兩人走到涼亭裡坐下，秦峰從懷裡掏出一個布包，打開後裡麵是幾塊麥芽糖，還是當年林辰最愛吃的口味。“知道你要回來，我特意讓山下的鋪子做的，還是老味道。”秦峰遞給他一塊，“去年去北境時，看到有小孩在吃這個，就想起你小時候，總搶我的麥芽糖吃。”
林辰接過麥芽糖，放進嘴裡，甜意瞬間在舌尖蔓延開來，和記憶中的味道一模一樣。他笑著說：“大師兄還記得我愛吃這個啊。”
“怎麼不記得？”秦峰也拿起一塊放進嘴裡，眼神裡滿是懷念，“小時候你剛入宗，才十歲，又瘦又小，總躲在我身後，誰欺負你了，你就哭著找我。沒想到轉眼間，你都能獨當一麵，連魔修都能打敗了。”
兩人聊著小時候的事，又說起這些年各自的經曆——秦峰如何在南疆帶領弟子修複被魔修破壞的陣基，如何在北境支援時與其他宗門的修士並肩作戰，如何在宗門裡教導新弟子練劍；林辰也補充了些戰場的細節，說起墨塵的沉穩、蘇晴的聰慧、小師妹的堅韌，說起東海漁村裡村民們的淳樸與熱情。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兩人身上，帶著溫暖的溫度，涼亭外的瀑布嘩嘩作響，像是在為這份久彆重逢的情誼伴奏。
不知不覺間，夕陽西下，晚霞染紅了半邊天，將混沌宗的山門、藥田、演武場都染成了暖紅色。秦峰看了看天色，站起身說：“走，回膳堂吃飯，師父肯定已經等著我們了。今日為你接風，膳堂特意做了你最愛吃的清蒸魚和糖醋排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