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像是從萬丈深海艱難地浮起,沉重,冰冷,每一次試圖思考都伴隨著針紮般的刺痛。謝無疾感覺自己像個被拆散了又勉強拚湊起來的破布娃娃,渾身上下無處不痛,尤其是右拳,仿佛每一根骨頭都碎成了齏粉,又被粗糙地粘合在一起。
他費力地掀開仿佛粘在眼皮上的沉重,模糊的光線刺了進來。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粗糙的木製屋頂,以及從縫隙中透下的、帶著草木清新氣息的陽光。
不是那個陰冷、壓抑、充滿精神汙染的哨站石室。
他艱難地轉動脖頸,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他正躺在一張鋪著乾燥草墊的簡陋木床上,身上蓋著一件帶著淡淡冷香屬於艾莉莎)和一絲血腥味的深紫色袍子——是艾莉莎的備用袍服。他那身破爛不堪的剛鐸騎士裝備和武器,包括“蟒蛇”左輪、“影噬之牙”雙匕、空劍鞘,都整齊地放在床邊的木箱上。
房間很小,是他們在進入影語沼澤前找到的那個臨時據點木屋。
“咳……水……”他的喉嚨乾澀得像是撒哈拉沙漠,發出的聲音嘶啞難聽。
一道身影立刻出現在床邊,是莉拉。她端著一碗清水,小心地扶起他的頭,將水一點點喂入他口中。清涼的液體滑過喉嚨,帶來一絲生機。
“你昏迷了三天。”莉拉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但依舊平靜,“艾莉莎女士說你精神和身體都透支過度,能醒來就是奇跡。”
謝無疾緩了口氣,感受著體內那幾乎枯竭、如同龜裂河床般的內息,以及右拳那深入骨髓的酸痛和……一種奇異的、微弱的清涼感?他嘗試活動了一下手指,鑽心的疼痛讓他倒吸一口涼氣,但手指確實能動了。
“艾莉莎呢?她怎麼樣?”他記得最後時刻艾莉莎也受了重創。
“她在隔壁房間研究……你的收獲。”莉拉指了指牆壁,“她的傷勢不輕,但比你穩定。她似乎對你最後……融入體內的東西很感興趣。”
融入體內的東西?謝無疾一愣,隨即回憶起昏迷前那瞬間,從崩解的菌母核心飛出的、融入他拳頭的純淨白光。
他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右拳。拳麵皮膚下,似乎隱隱多了一些極其細微的、幾乎看不見的、如同蛛網般的乳白色紋路,不痛不癢,隻有當他集中精神去感知時,才能察覺到一絲微弱的、帶著安撫和寧靜意味的能量波動從中散發出來,緩緩滋養著受損的拳頭和近乎枯竭的精神。
這是……噬魂菌母被淨化後的核心精華?
他嘗試著調動那微弱的內息去接觸那些白色紋路,內息流淌而過,仿佛被過濾了一遍,變得更加凝練、純淨了一絲,連帶著精神上的疲憊和腦海深處那殘留的、如同耳鳴般的汙染低語,也減輕了不少。
“看來……因禍得福?”謝無疾扯了扯嘴角,想露出個慣有的痞笑,卻牽動了臉上的傷口,疼得他齜牙咧嘴,“雖然這‘福’代價有點大。”
在莉拉的照料下,又休息了一天,謝無疾終於能勉強下床活動。他像個剛學會走路的嬰孩,扶著牆壁,步履蹣跚地走出房間。
艾莉莎果然在隔壁,正坐在桌前,麵前攤開著那本《界域行者手劄》,旁邊放著那枚已經徹底失效的相位指環和散發著柔和光暈的靜心石碑。她的臉色依舊蒼白,但精神看起來好了很多。
看到謝無疾進來,她抬起眼皮,深黑色的眼眸在他身上掃過,尤其是在他右拳上停留了片刻。
“看來你死不了。”她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平淡。
“托您老的福,命硬。”謝無雷一屁股坐在她對麵的木樁上,感覺像是跑了個馬拉鬆,“怎麼樣?大法師,研究出什麼名堂了沒?我肚子裡多了個啥?會不會哪天孵出個小蘑菇精?”
艾莉莎無視了他的垃圾話,指尖點了點手劄上某一頁複雜的能量結構圖:“根據手劄記載,以及我對你體內能量殘留的分析,你吸收的,應該是噬魂菌母被淨化後殘存的、最本源的‘精神滋養’特性。它現在與你的身體,尤其是右拳部位的經絡和潛意識結合,形成了一種被動的……‘精神抗性’和‘微效自愈’能力。”
她頓了頓,補充道:“簡單來說,你以後對精神攻擊的抵抗力會強一些,受傷後恢複速度,尤其是精神層麵的恢複,會比普通人快一點。至於會不會長出蘑菇……”她瞥了他一眼,“目前看,概率低於你被流星砸中。”
謝無疾聽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右拳。“精神抗性?自愈?聽起來不錯啊!這不就是打不死的小強必備屬性嗎?”他眼睛亮了起來,“能不能升級?比如練成金剛不壞,或者精神控製什麼的?”
“想多了。”艾莉莎潑了盆冷水,“這隻是殘存的被動特性,並非主動技能。而且,它的效果取決於你自身的基礎。你太弱,它也隻能讓你比普通人耐揍一點。”
謝無疾被噎了一下,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行吧,耐揍也行,總比一碰就碎強。”他看向桌上的相位指環和靜心石碑,“這倆寶貝呢?還能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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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位指環能量核心徹底崩潰,已成廢品。靜心石碑能量消耗大半,但本質完好,需要時間緩慢恢複。”艾莉莎收起東西,“當務之急,是修複我們的狀態,補充物資。你的彈藥……”
提到彈藥,謝無疾臉垮了下來。他走到木箱旁,拿起他那把寶貝“蟒蛇”,退出彈巢——空空如也。不僅特殊彈藥“霜語彈”、“蝕骨彈”、“穿甲彈”)全部打光,連普通子彈也一顆不剩。
“徹底破產了。”他哀歎一聲,感覺比身上傷口還疼,“我的‘老婆’這下成燒火棍了。”
“我們需要前往一個能提供穩定補給的地方。”艾莉莎站起身,走到窗邊,望向遠方,“根據手劄中關於這片區域的零星記載,以及結構水晶球最後殘留的信息,向東大約五天的路程,應該有一座名為‘溪木鎮’的人類定居點,那裡靠近矮人商路,或許能找到我們需要的東西。”
“溪木鎮?”謝無疾揉了揉依舊酸痛的右拳,感受著那微弱的清涼感,又看了看空空如也的“蟒蛇”,臉上露出了熟悉的、混合著算計和痞氣的笑容。
“好吧,溪木鎮就溪木鎮。希望那裡的鐵匠不像巴林那麼黑,酒館裡的麻煩也彆像橡木鎮那麼多。”
他活動了一下筋骨,感覺力量正在一點點回到這具飽受摧殘的身體裡。
“不過在那之前……”他看向艾莉莎,眨了眨眼,“老板,能不能先預支點‘薪水’?比如……幫忙把這玩意兒充滿電?”他指了指靜心石碑。
艾莉莎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他,轉身走向門口,隻留下一句清冷的話:
“收拾東西,一小時後出發。”
謝無疾看著她的背影,撇撇嘴,認命地開始收拾自己那點可憐的家當。右拳的隱痛和那奇異的清涼感時刻提醒著他剛剛經曆的殘酷,但陽光透過窗戶照在臉上,又帶來了些許真實的暖意。
冒險遠未結束,彈藥需要補充,傷勢需要恢複,新的城鎮意味著新的機遇,也潛藏著未知的危險。
但至少,他還活著。他的“蟒蛇”雖然空了,但他的拳頭裡,似乎多了點不一樣的東西。
這就夠了。
足夠他繼續在這片廣袤、危險又充滿奇跡的中土世界裡,痞裡痞氣地……活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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