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長陳毅波帶來的信任和補給,像一針強心劑,讓七連陣地上的士氣達到了頂峰。士兵們啃著乾硬的烙餅,第一次覺得這玩意兒比過年吃的餃子還香。繳獲來的歪把子機槍被安置在了王衛國親自挑選的最佳射擊位置,兩個老兵像伺候祖宗一樣圍著它,把每一發子彈都擦得鋥亮。
然而,勝利的喜悅並沒有持續太久。
午後,當太陽把焦土烤得滾燙時,對麵日軍陣地上,那麵膏藥旗緩緩升起,隨即,刺耳的、令人頭皮發麻的尖嘯聲,如同死神的鐮刀,再次籠罩了整個陣地。
“炮擊!隱蔽——!”
王衛國淒厲的咆哮聲,被第一發炮彈爆炸的巨響徹底吞沒。
“轟——!”
一顆75毫米山炮炮彈,精準地落在了陣地前沿,掀起的黑色泥柱高達十幾米,灼熱的彈片裹挾著死亡的氣息四散飛濺。
這僅僅是個開始。
“轟!轟隆!轟隆隆——!”
這一次的炮擊,比清晨時猛烈了十倍不止!日軍似乎是鐵了心要將這片土地從地球上抹去。炮彈不再是試探性的點射,而是如同狂風暴雨般,以驚人的密度覆蓋了整個七連的防區。大地在顫抖,天空在呻吟,整個世界仿佛隻剩下爆炸的巨響和腳下傳來的劇烈震動。
“都給老子把腦袋埋好了!操你媽的小鬼子!有種衝上來跟你爺爺拚刺刀!”李雲山被震得七葷八素,趴在指揮所的土牆後麵,用儘全身力氣咆哮著,試圖用聲音壓過士兵們心中滋生的恐懼。
“連長!彆喊了!”王衛國一把將他幾乎要探出去的腦袋按了下來,一塊彈片“嗖”地一聲擦著李雲山的頭皮飛了過去,削掉了他半邊帽子。
李雲山驚出了一身冷汗,罵道:“他娘的,差點見了閻王!”
“這不是試探!”王衛國的聲音在轟鳴中顯得異常冷靜,但臉色卻無比凝重,“這是報複!他們要用絕對的火力優勢,把我們活活埋在這裡!”
“那怎麼辦?”李雲山急道,“咱們的據點式防禦,還能頂得住嗎?”
“能!”王衛國咬著牙,斬釘截鐵地說道,“他們的炮彈再多,也不可能把每一寸土地都犁一遍!隻要弟兄們按照我說的,在炮擊間隙快速轉移到備用掩體,就能最大限度地減少傷亡!傳令兵!”
“到!”一個年輕的士兵連滾帶爬地過來。
“告訴所有戰鬥小組!炮擊不停,轉移不停!把我們挖的那些交通壕都利用起來!像地老鼠一樣,讓小鬼子抓不住我們!”
“是!”
命令被艱難地傳遞下去。在震耳欲聾的炮火中,七連的士兵們開始了前所未有的“陣地遊擊”。他們不再像過去那樣傻乎乎地待在一個地方硬扛,而是在炮彈落地的短暫間隙,迅速地從一個彈坑轉移到另一個彈坑,從一條交通壕竄進另一條交通壕。
王衛國的戰術思想,在這一刻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他昨天讓士兵們挖掘的,不僅僅是防禦工事,更是一張遍布整個陣地的地下交通網絡。這張網,此刻成了士兵們的生命線。
即便如此,傷亡依舊不可避免地出現了。
“三組!三組!張大膽被炸中了!腿……腿沒了!”
“衛生兵!衛生兵!二排長……二排長他……”
通訊兵的哭喊聲斷斷續續地傳來,每一個消息,都像一把刀子,狠狠地紮在李雲山和王衛國的心上。裝備的差距太大了,大到任何精妙的戰術,都無法完全彌補。在日軍這種不計成本的飽和式炮擊麵前,血肉之軀,終究是太過脆弱。
炮擊持續了足足二十分鐘。當最後一發炮彈的硝煙尚未散儘時,日軍的衝鋒開始了。
這一次,不再是一個試探性的小隊。黑壓壓的人群,至少一個中隊的兵力,分成了三個波次,端著上了刺刀的步槍,以標準的散兵線隊形,從正麵壓了過來。他們的側翼,還有至少四挺重機槍提供火力掩護,擲彈筒手也隱蔽在隊伍後方,隨時準備提供曲射火力支援。
“準備戰鬥!”王衛國拿起望遠鏡,隻看了一眼,就感到一股寒意從脊背升起。
日本人學聰明了。他們不再輕敵,擺出的是一副勢在必得的決戰姿態。
“衛國,下命令吧!”李雲山雙目赤紅,手裡緊緊攥著那把駁殼槍。
“命令!”王衛國放下望遠鏡,聲音冰冷得不帶一絲感情,“所有小組,自由射擊!把繳獲的歪把子給我用起來!優先敲掉對方的機槍手和擲彈筒手!狠狠地打!”
“打——!”李雲山用儘全身力氣,將命令咆哮了出去。
“砰!”
王衛國率先開火,一名衝在最前麵的日軍軍曹應聲倒地。
“噠噠噠噠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