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如鐵。
應城,這座位於武漢外圍的戰略重鎮,此刻卻像一座巨大的、蟄伏的墳墓,寂靜得令人心悸。本該存在的宵禁巡邏隊,不見蹤影。本該有的幾聲犬吠,也消失無蹤。隻有冰冷的月光,如同水銀般,傾瀉在空無一人的街道和黑漆漆的屋頂上。
“第一小隊已就位。重複,第一小隊已就位。”
“第二小隊已就位。”
“第三小隊已就位。”
三個冰冷、壓抑的聲音,在同一個加密通訊頻道裡,幾乎同時響起。
距離火車站六百米外的一座鐘樓頂端,第三戰鬥小隊的隊長“鐘擺”,如同與黑暗融為一體的雕塑,正小心翼翼地架設著他的狙擊陣地。他身旁,是幽靈部隊最頂尖的兩個狙擊手,“貓頭鷹”和“獵隼”。三支擦拭得鋥亮的德製98k狙擊步槍,如同三條致命的毒蛇,從鐘樓的三個不同窗口,悄無聲息地探了出去,死死地鎖定了下方那片燈火通明的火車站台。
“風向東南,微風,風速每秒一點五米。濕度百分之七十。”“獵隼”的聲音,冷靜得不像是人聲,更像是精密儀器的報告,“對射擊參數影響,微乎其微。六百米內,指哪打哪。”
“很好。”鐘擺透過瞄準鏡,觀察著下方那看似正常,卻又處處透著詭異的火車站,“保持靜默。等待目標出現。”
……
距離火車站兩公裡外的日軍憲兵隊駐地外圍,一片漆黑的樹林裡。
“媽的,這鬼地方,靜得跟亂葬崗似的!”
第二戰鬥小隊的隊長,獨眼龍李大山,正趴在一處土坡後麵,用夜視望遠鏡觀察著那座戒備森嚴的院落,嘴裡不耐煩地罵罵咧咧。
“頭兒,不對勁啊。”他身旁,一個叫“鐵鉗”的副手低聲說道,“你看鬼子那些機槍口,全都用帆布蓋著,而且……你看那幾個了望塔上的哨兵,站得跟木頭樁子似的,半天都不動一下!”
李大山也發現了。那座憲兵隊駐地,雖然沙袋工事、鐵絲網一應俱全,但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死氣。就像一個精心布置好的……舞台。
“他娘的。”李大山放下望遠鏡,眼神裡閃過一絲疑惑,“這幫鬼子,是在等我們給他們唱戲嗎?”
他拿起喉麥,接通了王衛國的專屬頻道。
“隊長,我是李大山。我這邊……有點邪門。鬼子的憲兵隊,看起來像個空殼子。我懷疑,裡麵有詐。”
……
與此同時,火車站北側,一片堆滿了煤渣和貨物的鐵路貨場。
王衛國和他帶領的第一偵察小隊,四十名隊員,已經換上了肮臟油膩的鐵路工人的衣服,如同真正的老鼠,悄無聲息地潛伏在了貨場的陰影之中。
“一組,‘影子’,報告你的位置。”王衛國壓低聲音,對著喉麥說道。
“報告隊長,一組已抵達預定位置。站台西側,三號貨運倉庫頂部。視野良好,可以清楚地看到整個站台。但是……”影子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一絲遲疑。
“但是什麼?”王衛國心中一緊。
“報告隊長,站台上……人太少了。”影子的聲音,冷得像冰,“一個陸軍中將的專列即將抵達,按理說,這裡應該戒備森嚴,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可是,整個站台上,除了幾個固定的哨兵,連一個巡邏隊都沒有。而且……那些哨兵的站位,很奇怪。”
“怎麼個奇怪法?”
“他們……不像是在防備外敵。他們的槍口,若有若無地,都指向了幾個……我們預定的突擊路線。而且,我還看到了幾個偽裝得很好的重機槍巢。它們的目標,不是站台,而是……我們現在所在的貨場,和對麵鐘擺他們所在的鐘樓!”
“轟!”
影子的話,如同晴天霹靂,在王衛國的腦子裡炸響!
他猛地抬頭,望向那座在夜色中矗立的鐘樓,又看了看自己身邊這片死寂的貨場,再聯想到剛剛李大山報告的、如同空城計般的憲兵隊……
一個可怕的、完整的畫麵,瞬間在他的腦海中拚接成型!
這不是刺殺!
這是一場……反向的獵殺!
“情報……是假的。”王衛國的聲音,從牙縫裡一個字一個字地擠出來,每一個字,都帶著刺骨的寒意。
“什麼?!”頻道裡,響起了所有隊員不敢置信的驚呼。
“中島今朝吾,根本就不會來!這他娘的是個圈套!一個專門為我們‘幽靈’準備的,天大的圈套!”王衛國的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
他終於明白了!
為什麼這一路潛入得如此“順利”!為什麼應城會如此“寂靜”!
因為,山本武夫,那個他最可怕的宿敵,早已洞悉了他們的一切!他不僅知道了他們的存在,甚至知道了他們的行事風格!
他故意放出一個假情報,一個讓所有人都無法抗拒的、充滿了血海深仇的誘餌!然後,他清空了整個城市,將所有的兵力,都像隱藏在草叢裡的毒蛇一樣,潛伏在了他們預定好的每一個進攻路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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憲兵隊,是第一個陷阱,等著李大山他們去踩!火車站台,是第二個陷阱,等著自己和影子他們往裡鑽!而那座看似完美的鐘樓……根本不是狙擊點!它是一個活靶子!一個吸引所有人目光的、巨大的棺材!
山本的目標,不是保護中島!他的目標,從一開始,就是他們!就是他王衛國和整支幽靈大隊!他要在這裡,把他們,一網打儘!
“媽的!”想通了這一切,王衛國隻感覺一股寒氣從脊椎直衝腦門!
他沒有絲毫猶豫,猛地抓起喉麥,用儘全身力氣,發出了嘶啞的、決絕的怒吼!
“所有單位!所有單位注意!”
“行動取消!立刻取消!”
“這不是任務!這是一個陷阱!重複!這是一個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