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四點，亂葬崗。
十公裡負重越野的懲罰，剛剛結束。
幸存的八十九名幽靈隊員，如同從泥水裡撈出來的死狗，一個個癱倒在冰冷的地麵上，胸膛劇烈地起伏，連呻吟的力氣都沒有了。他們的肌肉在尖叫，他們的肺部如同火燒，他們的靈魂，則被無儘的疲憊和屈辱所包裹。
“都他娘的……是死人嗎？”
王衛國冰冷的聲音，如同來自九幽地獄的寒風，吹過每一個人的耳膜。他自己也剛剛完成了同樣的訓練，身上同樣沾滿了泥漿和汗水，但他的腰杆，卻像一杆刺破黑夜的標槍，筆直，且充滿了殺意。
“我讓你們休息了嗎？都給老子起來！槍！你們的槍呢？！”
沒有人動。
不是不想動，是實在動不了了。
“砰！”
一聲清脆的槍響！
王衛國手中的勃朗寧手槍，槍口正冒著青煙。一顆子彈，擦著一個躺在最前麵的新兵的頭皮飛了過去，將他身後的一塊墓碑，打得碎石飛濺！
那個新兵嚇得怪叫一聲，連滾帶爬地從地上彈了起來！
“我再說一遍。”王衛國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都給老子，站起來！”
這一次，所有人都被那聲槍響和那股毫不掩飾的殺意，從生理的極限中強行拽了出來！他們掙紮著，互相攙扶著，用顫抖的雙腿，再次站成了一個歪歪扭扭的隊列。
“隊長！”李大山的獨眼裡，充滿了血絲和無法理解的狂怒，他第一個站了出來，聲音沙啞地咆哮道，“你到底想乾什麼？！弟兄們剛剛才從鬼子的包圍圈裡死裡逃生！人人帶傷！你不讓我們喘口氣，不讓我們給死去的弟兄們燒柱香，反而把我們當畜生一樣往死裡練！你他娘的還是不是人！”
他的質問，說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人？”王衛國笑了，笑得無比森然，他緩緩地走到李大山麵前，“我問你，李大山，山本武夫在設下陷阱，等著我們往裡鑽的時候，他把我們當人了嗎？”
“瘋狗和那三十多個弟兄，被機槍掃成碎片，被白磷彈活活燒死的時候，鬼子把他們當人了嗎？”
“我們像狗一樣，被人從南京一路追殺到這裡！我們像老鼠一樣，躲在這個連鬼都嫌棄的亂葬崗裡！你現在，還有臉跟我談‘人’？”
王衛國猛地一指所有隊員！
“我告訴你們！從我們被山本算計的那一刻起！我們，就不再是人了！我們是一群複仇的惡鬼！我們的腦子裡，不應該有疲憊，不應該有痛苦，更不應該有他娘的任何一絲屬於‘人’的軟弱！”
“我這麼練你們，不是為了折磨你們！”他的聲音，如同重錘，狠狠地敲打在每一個人的心上，“我是要讓你們記住！記住這種無能為力的痛苦！記住這種被人當成獵物一樣戲耍的恥辱！我要把這種恥辱，刻進你們的骨頭裡！讓它變成你們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的本能！”
“隻有這樣，你們在下一次，麵對山本的陷阱時，才不會再用你們那愚蠢的、充滿了血勇的腦子去思考！而是用你們的肌肉，用你們的本能，去嗅出死亡的味道！”
他的話，讓所有人都沉默了。李大山的臉上，憤怒的潮紅緩緩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羞愧。
王衛國不再理他，他轉身，麵對著所有人。
“我知道，你們想報仇。”
“但是，怎麼報？”
“像個沒腦子的莽夫一樣，現在就衝出去，找鬼子的一個據點，跟他們同歸於儘嗎？”
“那不叫報仇！那叫愚蠢！那隻會讓我們死去的弟兄，在下麵都看不起我們！”
“隊長，那你說，我們該怎麼辦？”鐘擺上前一步，冷靜地問道。
王衛國看著他，又看了看影子，李大山，以及所有幸存的隊員。
“山本，是怎麼打敗我們的？”
“他設了個套。”影子冷冷地回答。
“他用什麼做的套？”
“一份假情報。一個我們所有人都無法拒絕的誘餌。”鐘擺接著說道。
“很好。”王衛國點了點頭，“他用獵人的方式，給我們這些自以為是的狼，上了一課。現在，課上完了。輪到我們，交作業了。”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殘忍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