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順著那把冰冷的指揮刀刀尖,一滴一滴地,砸落在王家坪村那片早已被同胞的血浸透的土地上。
那個剛剛手刃仇人的莊稼漢,名叫王二柱。他扔掉了刀,如同被抽掉了所有的力氣,“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對著妻兒的方向,嚎啕大哭。那哭聲,不再是之前的懦弱和絕望,而是充滿了無儘的宣泄和一種新生般的癲狂。
村長和所有的村民,都靜靜地看著這一幕。他們看著地上那具身首異處的漢奸屍體,又看了看那個正在哭泣的王二柱,眼神裡,那股深入骨髓的麻木和恐懼,正在被一種陌生的、滾燙的東西,一點一點地取代。
王衛國沒有去打擾他。他隻是走到那個被綁著的、最後一個活著的偽軍麵前,用腳,踩住了他因為恐懼而劇烈顫抖的手。
“回去。”王衛國的聲音,如同西伯利亞的寒流,“告訴你的主子,趙保田。”
“告訴他,王家坪村,從今天起,是我幽靈部隊罩著的。”
“讓他洗乾淨脖子,在趙家集等著。不出三天,我會親自,去取他的狗命。”
“滾。”
……
當天夜裡,王家坪村,村長家。
一盞昏暗的油燈,將王衛國和老村長那兩張布滿風霜的臉,映照得忽明忽暗。桌子上,擺著幾碗熱氣騰騰的、幾乎能照出人影的稀粥,和一碟黑乎乎的鹹菜。這是這個村子,能拿出來的,最好的東西。
“長官,您的大恩大德,我們王家坪……沒齒難忘。”老村長端起那碗稀粥,用顫抖的雙手,舉到了王衛國的麵前,“我們……我們沒什麼好招待的,您……您將就著喝一口,暖暖身子。”
王衛國沒有拒絕,他接了過來,一口氣喝了下去。
“老鄉。”他放下碗,看著眼前這個頭發花白,脊梁卻依舊挺得筆直的老人,“我今天來,不是來當恩人的。我是來跟您,談一筆生意的。”
“生意?”老村長愣住了。
“沒錯。”王衛國點了點頭,“你們缺糧,缺鹽,缺布匹,缺所有能讓你們活下去的東西。對嗎?”
“……是。”老村長的眼神,黯淡了下去。
“我們,也缺東西。”王衛國繼續說道,“我們缺眼睛,缺耳朵。我們缺向導,缺一個能讓我們在這片大山裡,不至於變成瞎子和聾子的人。”
“長官,您的意思是……”
“很簡單。”王衛國的目光,變得如同鷹隼般銳利,“我要你,發動村裡的年輕人。把你們知道的,關於鬼子和二鬼子的一切,都告訴我!他們的據點在哪裡,他們有多少人,他們什麼時候會出來搶糧!任何一條情報,隻要有用,我,就用糧食和子彈來換!”
老村長看著他,渾濁的老眼裡,閃爍著劇烈的光芒。他沉默了很久,很久。
“長官。”他緩緩地開口,聲音沙啞,“我們……信得過你嗎?之前……也來過國軍,他們也說要打鬼子。可是,他們搶我們的糧食,比鬼子還凶……”
王衛國的身體,猛地一僵。
他沒有去辯解,隻是緩緩地站起身,推開了那扇破爛的木門。
門外,幽靈部隊的隊員們,正和衣而睡,在冰冷的寒風中,警惕地守衛著這座小小的村莊。而他們繳獲來的那些偽軍的武器彈藥,正整整齊齊地碼放在村子的打穀場上,沒有一個人,去動用分毫。
“老鄉。”王衛國指著外麵,“我們的人,就在這裡。我們吃的,是自己帶的乾糧。我們喝的,是你們村頭井裡的冷水。我們不會拿你們一針一線。”
他轉過身,重新看著老村長,一字一句地說道:
“因為,從今天起,我們,和你們,是一家人。”
“我們的槍口,永遠,隻會對準我們的敵人。”
“信不信,由你。”
說完,他便不再言語,隻是靜靜地,等待著老人的回答。
老村長看著他,看著他那雙在黑暗中,亮得如同星辰般的眼睛。良久,他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緩緩地,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他猛地,將桌上的油燈,吹滅了。
“長官,請隨我來。”
……
兩天後,清晨。
一條通往趙家集的、崎嶇的山路上。
“都他娘的給老子打起精神來!”王衛國對著身後那支已經擴大到五十人的隊伍低聲喝道,“前麵,就是我們今天開飯的地方!誰要是敢掉鏈子,就自己餓著肚子,看我們大口吃肉!”
“是!”回答的聲音,壓抑,卻充滿了嗜血的興奮!
在老村長和王二柱的指引下,他們已經在這條路上,潛伏了整整一夜。
“報告隊長!”負責偵察的“影子”,如同鬼魅般,從前方的樹林裡滑了回來,“來了!一輛卡車,一輛摩托!車上……蓋著帆布,看不清裝的是什麼。押車的,有十個鬼子,二十個二鬼子!”
“很好!”王衛國的眼中,爆發出駭人的精光,“和情報完全一致!這是趙保田那個狗漢奸,每周固定給宜昌的鬼子送‘孝敬’的運輸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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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迅速地攤開地圖。
“李大山!”
“到!”
“你,帶領第二小隊,在前麵那個‘一線天’隘口,給我把口袋紮好!把我們所有的機槍,都給老子架起來!”
“是!”
“鐘擺!”
“到!”
“你,帶領第三小隊,去隘口的另一頭!我不要你開槍!我要你,在戰鬥打響後,用最快的速度,把他們的退路,給我用炸藥,徹底堵死!”
“是!”
“影子!”
“到!”
“你,帶領第一小隊,剩下的所有弟兄!跟我來!我們,當主攻!我們去,親手,把這塊送到嘴邊的肥肉,給撕下來!”
“王二柱!”王衛國最後看向了那個臉上還帶著一絲緊張和仇恨的莊稼漢。